赵道:「修是修了,正不正却不知道了,一会见了灵德老和尚,看我眼色行事。」
「行什麽事?」鸠摩智纳闷:「燕王不是不叫贫僧与相国寺方丈辩论机锋吗?」
「叫你行事动手揍那老和尚,他出身少林,却在我这里隐瞒多年,我当初曾问过他是否会武,与我说那等粗鲁之事,佛门中人怎会轻涉,他精深的乃是佛法禅功,可少林僧人哪里有不会武功的,何况他还是玄慈师伯,灵字辈僧人。」
「这——」鸠摩智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大相国寺的老和尚满嘴胡言,的确过分,但都过去许久,你来叫贫僧暗中偷袭对方,也实在是半斤八两。
「用那火焰刀劈他一劈,或者用小无相功模拟剑法捅他一捅。」赵调道。
「小无相功使那剑法?」鸠摩智神色立变,他小无相功只差一本没有学全,
但也已经是能模拟许多武功,可再次模拟葵花宝典,他却是方方不敢。
「不错,左右你如今已经—」赵调思索道:「再使此剑无妨,有什麽厉害本领全招呼出来,叫相国寺老和尚知道你大轮明王的厉害。」
鸠摩智闻言,下意识伸手朝自己胸前摸去:「这,这——
赵个斜他一眼:「你本来便没有,摸什麽摸?那李秋水练没了,你还能练生长出来不成?」
鸠摩智气道:「谁知那邪门功法还有什麽别的反噬,你叫贫僧做恶人偷袭相国寺方丈便罢了,想诱使贫僧再用那邪功却是万万不能。」
赵惆道:「甚麽恶人?你不想想将来回去吐蕃,与众弟子说你大轮法王出手如闪电,揍得相国寺老和尚直叫唤,名扬中原吗?你本就经法闻名,再武功压过相国寺高僧,岂不被人人尊崇?若非本王带你过来,你哪有机会偷袭对方!」
「那倒也是」鸠摩智心中不由大动,没有赵调带他,他能不能见到相国寺方丈都不好说,就算能够见到,自己乃是蕃僧,对方必然防备,偷袭根本无从说起,而相国寺乃当今天下第一大寺,可不比天龙寺那种螺蛳壳里做道场的小地方,真能赢了,岂不是赵调看他,鸠摩智乃是武痴,经法横压西南吐蕃一带,甚至天竺都广为称颂,在此上名声极大,与中原诸寺大德隐隐分庭抗礼。
但他武功倒似不怎麽外显,偏又好此道,为了学武甚至一些龈之事都能干出来,偷经盗书不在话下,此刻若于武道压过天下第一大寺的住持,那麽肯定心中乐于此成。
至于偷袭不偷袭的,鸠摩智在天龙寺挟持段正明,威胁寺内僧人,曼陀山庄挖山洞进琅山洞盗书,这种事情都能干出来,为了武道无所不用,偷袭又何在话下。
「所以要用全力,不管什麽武功,赢了就行。」赵调说看负手朝后院走去。
这时相国寺后院也热闹,各处都有负责主持事务的僧官,此刻聚集在此,每逢什麽节日,寺内所要饮食茶果都是巨量之数,所以都要在一起商量操持。
这路上有认得赵调的,忙不迭合什行僧礼问好,脸上堆得核桃纹一般笑容,
有不认识的,看此情景,也跟着问好,只道必然是位贵客,奉承一些有功无过。
鸠摩智左右观望,心中隐隐觉得,这大相国寺与以往看的所有寺院都不同。
这里烟火气太重了,和尚不像和尚,尼姑不像尼姑,甚至比外面市井商人瞅着还油腻,看不出半点佛法,全无高深之处,言语之间三句不离银钱,这究竟怎麽回事?
赵调此刻笑道:「这寺中有钱,不说平时做各行商当,拥有许多产业,便还还往外放钱给人使用呢,一本万利。」
鸠摩智愣了愣:「居然还放钱?」
赵侗点头,相国寺在东京城往外放印子钱可是最大的一户,光这笔收入,就是京城那些大商家都无法相比。
这时前方出现一座大殿,顺殿旁长廊而过,只看两边走廊都是当朝大家题字,苏轼的字也在其上,写得龙飞凤舞。
左边墙壁画了炽盛光佛降九曜图丶鬼百戏图,右边墙上画着佛降鬼子母揭盂图,还壁隐浮雕刻乐队马队,高大宫殿人物,全都精妙绝伦。
此时之前见的小沙弥迎了回来:「殿下,方丈闻得殿下来临,已经叫人去上茶水,恭请殿下进入。」
赵调笑了笑,两人跟着小沙弥来到方丈禅房,这却是比少林寺玄慈的禅房大上许多,简直一座小殿般,里面陈设浮华,檀香阵阵,一名老和尚正在里面禅桌旁安然端坐。
这和尚生得倒不像外面那些僧人油腻,有几分高僧大德模样,身披一袭洗得微微泛白却一尘不染的袈裟,色泽宛如古木,质朴庄严。
他面容显现清瘤,脸上皱纹仿佛雕刻,眉毛修长,隐透慈悲光辉,眼中似蕴藏洞悉世间万物之智。
老和尚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双手交叠于身前,正在捻动一串紫檀佛珠。
鸠摩智不由心中赞叹,好一位高僧大德人物。
老和尚缓缓站起,佛珠滑去腕处,双手合什看着赵调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赵施主,许久不见了。
赵惆微微一笑,还佛礼道:「灵德大师,一向可好。」
旁边鸠摩智也见佛礼,灵德道:「这位是——」
赵惆笑了一声:「我前阵子去了趟少林,这是少林方丈玄慈的师弟玄智。」
灵德老和尚闻言面不改色,道:「原来是少林的玄智师傅,以往经常听下面僧人提到,真是久仰久仰。」
鸠摩智闻言了,心说这乃燕王起的假名,你怎麽会听人说过提起,还久仰久仰了?
何况自己在少林可听那玄慈方丈讲过,你这老和尚是他师伯,玄字是要比灵字矮一辈的,你怎麽能对玄字辈这样无端客气?
不过此刻也只好道:「贫僧有甚名气,倒是灵德大师名扬天下,贫僧才是真正久仰呢。」
老和尚闻言笑眯眯地道:「玄智师傅太谦虚了,老讷不过虚名罢了,全靠同道衬托而已。」
这时两人坐下,茶已煮好送来,赵惆喝了口茶道:「灵德大师,我前段时日奉旨前往少林寺,那些和尚好生厉害,练有内力,能飞檐走壁,掌风惊人,阵法精通,威猛无,大师觉得如何?大师真不会武功吗?」
老和尚闻言微微然,随后摇头道:「老祸精通的乃是佛法禅功,经义之学,从未学过武道。」
不承认是吧?赵调就想过自己问询之下,这老和尚依然不会承认会武。
他笑道:「可我问太平兴国寺方丈懒残大师,他说灵德大师会武。」
老和尚眨了眨眼:「懒残-此言实属无赖,虽然传承不同,怎麽好这般胡说编排同道。」
他说着低头喝茶,就此刻赵调冲鸠摩智使了个眼色,鸠摩智早做好了准备,
一记火焰刀便斩过去。
火焰刀是他独门武功,专以掌风伤人,这刀风隐隐泛着些青白,当时在天龙寺乃是迫燃藏香,与香气混合,才呈现烟气为绿,是所谓碧烟,并非掌风为绿。
他这一记火焰刀,出其不意,迅快无比,而且是在灵德低头喝茶时发出,简直就是必中。
见此情景,鸠摩智未免有些后悔,他从不杀人,之前所谓什麽在慕容博坟前把段誉烧了,等于将六脉神剑带给慕容博了,也不过是威胁恐吓而已,甚至他都没给段誉用什麽刑罚拷问。
他不由心中暗想,莫非又是被燕王坑了?他与老和尚有仇,骗于贫僧,借贫僧手杀了,然后贫僧被大相国寺少林寺等处追杀,背了恶名,燕王坐享其成,
真是一副顶好谋算。
可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看老和尚两只手向前一抹,然后那一记火焰刀就似打在什麽绵韧之物上般,微微起些气浪出来,便消弹无形。
老和尚这时袖子微微飞扬,茶杯中却滴水未溅。
赵调见状不由眯眼,这招法怎麽看看有点熟悉?虽然不比扫地僧三尺气墙雄厚无比,但这种于身前布下内力劲气的方式,倒和扫地僧的气墙有些许相似,莫非其间有什麽关联?
「玄智施主,你这可并非少林武功啊」灵智和尚放下茶杯:「你这看着怎麽像吐蕃那边的佛门功法呢?少林弟子为何会学吐番武学?」
鸠摩智见老和尚未受伤害,心中不由一喜,却是自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燕王又怎会坑害他,就算上回那邪功之事也不过是自家贪妄之念丛生,主动模拟自作自受罢了—
他见猎心喜,好久未曾与人动手,不由双掌接连劈动,火焰刀风乱斩,周遭气流瞬间被搅乱,掌风呼啸,所过之处皆泛起一阵腾腾热气。
此刻空间都似被这掌力扭曲,灵德老和尚在这股掌风下,如狂风中的孤舟,
摇摇欲坠,但双手却不停往身前抹去,无形内力浮现,竟然将鸠摩智的火焰刀全部挡住。
鸠摩智见状身形一转,掌风继续凌厉如电,瞬间仿佛在空气中切割出一道道涟漪,似利刃划过布帛,发出「嘶嘶」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灵智老和尚见状,忽然大叫一声道:「好厉害!」然后就看他身形在椅上平平移去,眨眼就到了一侧墙边,鸠摩智的掌风全劈在椅子还有后面花案之上,将那椅案劈得粉碎。
这时外面闻声跑进来不少和尚,鸠摩智见状住手,偷袭未有见功,淋漓畅快一击也被对方闪过,老和尚已经展现了身手,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阿弥陀佛—」就看灵智老和尚双掌合什,苦笑道:「施主哪来的这般火气,为何要偷袭老讷呢?」
鸠摩智脸皮抽了抽,偷眼瞅向赵调。
赵调此时表情惊讶道:「灵德大师武功如此之高,为何之前隐瞒,和我说学武乃为粗鲁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