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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第126章

黄麻镇附近的乡道在夜间发生交通事故, 导致一人死亡,一人重伤抢救。经过现场勘察,确认是意外事故, 死者陈书伍的尸体暂存在黄麻镇殡仪馆,等待家属认领。

易时和林壑予在镇上找了家店, 把带血的衣服换掉。小地方的消息传播速度极快, 仅仅一夜过去,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起悲惨的车祸。其中不乏卡车司机的亲友,了解他的家庭状况,长吁短叹“麻绳专挑细处断, 厄运专找苦命人”。

傍晚时分,一辆挂着外地牌照的车停在殡仪馆门口, 从车上下来两人,一名中年妇女和一名少年,少年个头大约一米七左右, 脸庞青涩, 抬头看见殡仪馆的牌子诧异不已:“妈,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去见你爸爸。”

“爸爸在出差, 我回家等他。”少年转身就要回到车上,被中年妇女拽住:“壑予,你听话,最后一面了, 别让他走得不安。”

“我不进去, 爸爸不在里面,我爸爸没死!”

母子两人在殡仪馆门口争执, 工作人员走来,和中年妇女交谈,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拉着儿子,少年跌跌撞撞踏进殡仪馆,再出来时变得安静木讷,抬头对着漫天星子发了会儿呆,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乡道乱逛。

殡仪馆附近是乡村和农田,村子里的路错综复杂,少年心事重重,根本没认真记脚下的路。他很快找不到方向,黑黢黢的乡道望不到尽头,一肚子悲伤和愤怒发泄给路边的一棵榕树,对着它又打又踢,累得气喘吁吁才不得不坐下。

直到此刻,易时才听见他的哭声。很小很轻的呜咽夹杂在急促的喘息里,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在低声哭泣。

他和林壑予在不远处默默观望,少年的哭声渐渐止住,擦擦眼泪,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乱画。确定少年的情绪已经平静,他们才走过去,问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需不需要帮助。

人烟稀少的路上忽然出现两个陌生人,口罩还遮住大半张脸,少年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们,林壑予蹲下:“太晚了,你在外面不安全,家人会担心的。”

“以后家里只剩下妈妈了……”少年喃喃自语,主动问,“请问殡仪馆该怎么走?”

“我们带你去,”易时伸出手,“一起走吧。”

少年犹犹豫豫,对上易时那双黑亮又温柔的眼眸,最终还是把手搭在白皙的掌心中。易时将他拉起来,林壑予走在前面,小手电成为这段路上唯一跃动的光。

右手传来的温度令人心安,少年不知不觉握紧易时的手,忽然听见前面那人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每个人生老病死都是注定的命运,一味的发泄情绪并没有什么用,要学会放下,接受这个事实,才算真正长大。”

“什么注定的命运,我爸爸是好人,凭什么他就该遇到车祸、就该这么早死去?”少年把头扭到一边,轻声嘀咕,“说得倒是轻松,不是你的亲人去世,你当然感受不到我的痛苦。”

林壑予回头,凝视着他:“我的父亲在我面前死去,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比起你,我更加无法接受。”

少年怔了怔,感到脸颊发烫:“……对不起。”

易时松开他的手,走到林壑予身边拐住胳膊,表达无声的安慰。林壑予揉揉他的黑发,明明没有一句对话,彼此之间的亲昵感却藏不住。

右手骤然失去温度,少年愣愣盯着手心,再看向前面形影不离的两个男人,有种怪异感自心底升起。并非厌恶,而是在想以后自己遇到困难时,也有个这么温柔的人陪在身边该多好。

一刻钟后,还未到殡仪馆便听见一声声焦急呼唤,少年急忙跑过去:“妈妈!妈妈我在这里!”

“你跑到哪里去了?!妈妈一出来见不到你,就怕你也出事……”中年妇女抱着少年呜呜哭泣,少年内心难受不已,紧紧回抱住她:“对不起妈妈,我不该乱跑,我没事,遇到两位好心叔叔送我回来的。”

“什么好心叔叔?”

“就在后面……?”少年回头,身后只有一条空荡荡的土路,他们趁着夜色无声无息地路开了。

林壑予和易时挽着手,沿着乡道往镇上走,易时问:“为什么不和你妈妈见一面?”

“不了,我妈很细心,被她发现的话不好解释。”林壑予叹气,唇角弯了弯,“况且我没把爸爸带回去,也没脸见她。”

两人在镇上找了一间小旅馆住下,窝在床上用手机看一部日本恐怖电影——《预言》。

这是一部老电影,和《蝴蝶效应》同一年上映,结构有一点微妙的相似,都是有关预知未来、渴望改变过去的故事,并且最后主角都用自己的牺牲换来美好的结局。以前看这类电影,只觉得奇思妙想惊险又刺激,现在深陷其中,他们轻易就和电影里的主角共情了,演员只是演绎,他们的则是在经历,感受更加真实且无力。

“好像选了一部糟糕的电影,”易时趴在林壑予的胸口,戳戳他的脸颊,“下次还是看喜剧片吧。”

“一切都是既定事实,注定会发生的。”林壑予握住修长手指,“下次见到我,记得提醒我记好这句话。希望再次经历的时候能别这么崩溃消沉吧。”

“下次?你要走了吗?”易时收紧横在他腰腹的手臂,“爆炸案快发生了,你不跟我一起回南宜?”

“我说的‘下次’是指你帮我剥离的时候,在12月11日,正常时间线的林壑予会恢复记忆,需要你帮他剥离。”

易时垂着眼眸,低声说:“那天在咖啡馆,你想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吧。”

那天林壑予的确是想直白地告诉他,但看见那张明媚又欣喜的笑脸,到了嘴边的话变成对他的思念。自从双方的感情明确之后,林壑予这个活了三十多年不解风情的男人,算是真正明白什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放心,明天我会和你一起回南宜,”林壑予搂着他的肩头,“有一件事很怪异,我想在这里找到答案。”

“什么?”

“你先告诉我,爆炸案前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易时惊讶得睁大双眼,联想到当时仓库里林壑予的反应,猛然回过味来——那天把他带去盛国宁家里的根本不是当时的林壑予,而是眼前这个带有完整记忆的林壑予!并且那天晚上,他和盛国宁离开之后肯定发生意外,所以第二天南宜机械厂才会没有任何支援,导致案件依旧按照正常的步调发展。

易时坐起来,认真地把那晚的经过一字不漏地告诉林壑予,林壑予推测:“我当时找到你,发现你睡得很沉,就有过怀疑,你是不是被下药了。”

易时惊讶:“是那杯牛奶!”

如果问题出在牛奶上面,最有可能下药的是盛国宁,但也不排除会是他自己。如此一来,下药的原因更加扑朔迷离,以及林壑予和盛国宁在外面经历的事情,他们都有预感,这或许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

看来必须得去一趟了。

———

[12/05,00:03,海靖市林壑予家中]

易时躺在床上,零点刚过,他睡意全无,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拉开抽屉找出林壑予的日记。

翻开第一页就是有关父亲车祸、不得不和母亲回到海靖的事,易时无奈叹气,把日记本放回去,独自坐在床边发呆。

说到底还是没能阻止,哪怕林壑予再回去多少次,也无法救回陈书伍。

他当时不愿说出来,就是不想让林壑予提前预知,造成过大的心理负担。因为他了解林壑予,不论知道与否,林壑予都会选择放手一搏,拼尽全力去救陈书伍,在准备充足的情况下还败得彻底,受到的打击恐怕会更大。

现在林壑予肯定很难过吧,自己已经把那句话传达给他,希望他能牢牢记住,别陷入崩溃和消沉中。

睡了个囫囵觉,易时就再也睡不着了,在家里看书、打扫卫生,找些事情做。他在这里并非无所事事,今晚还要去一趟南宜刑侦队下榻的宾馆,和喻樰见一面。

晚十点不到,易时踏进宾馆,在二楼楼梯口,恰好和出门扔垃圾的丁驹遇上。丁驹笑道:“你怎么出来了?还不睡啊?”

易时保持一贯面无表情的姿态,指指喻樰的房间,丁驹立即会意,这位劳模又要和喻队秉烛夜谈,甚至敬业到连衣服都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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