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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汪盐只是两手揪住他腰上的衬衫, 却是从他敞着的外套里侧穿过去的。

确实有点像……抱。

她再想收回手时,孙施惠扽一下她手臂,一只手再隔着外套按住她里头的手。

“顺利吗?”

“什么?”夜风里, 汪盐稍微凉津津的体感,不明白他问什么顺利。

“退房租押金的事。”

“哦。拿回来了。”

“哦,你顺利我不怎么顺利。”孙施惠牵绊住她,适应黑暗的眼睛, 已经能看到彼此的光明。

汪盐已经知道前情, 便问他,“那个赵先生小舅子到底怎么人家了?”

孙施惠轻“嗯?”一声,问她怎么知道的, “哪个不开眼的乱嚼我的事情。”

汪盐听他这么说,立马当真了, 什么都不问了,才要收回手。

孙施惠笑了,笑着从他衣裳里头捉住她,“是老姚。我知道。看来上回我和他那番话,让他领悟点什么东西了。”

汪盐这回不接他话头了。

孙施惠不大快,问她,“你怎么不问我,领悟出什么东西?”

“没兴趣。到时候又被说不开眼。”她不肯他捉住她手,有人便变本加厉地捏得她生疼。

“老姚是爷爷都用惯的人, 可他这些年开车, 从不多嘴多舌。能跟你讲我的行踪, 确实是我上回提醒他的话他吃心了。他知道告诉你, 我非但不会生气甚至还会没辙, 因为多少要卖你这个新官上任的面子。”

“什么新官上任!”汪盐觉得他越说越离谱了。

孙施惠:“孙太太这个新官。司令官。”

他说这话时, 端正捏着汪盐的一只手,晦暗里,汪盐看到他高她一头的轮廓。他刚才也说赵先生那里不顺利了,汪盐干脆顺着他的话问另一个问题,“爷爷昨晚试探我了,他觉得我答应你结婚,也许是在帮你捣鬼……孙施惠,是你已婚一旦达成,就可以提前预支爷爷的那份继承了?”

“你怎么说的?”

“我说当然。他问我,是不是真心嫁给施惠的。我说,‘当然’。”

“……谢谢你,汪盐。也请你守住这一点就好,其他全不要你操心。这个家里,一屋一瓦,一人一木,都不要你费半点心思,全不要为了我去和他们打好什么狗屁关系。哪怕是爷爷、琅华,给你眼色了,你不好意思回嘴过去,就告诉我。”

“我现在就有件事想告诉你。”

“说!”有人痛快得很。

“你可以把我手松开吗?”汪盐突然没好气地说。

孙施惠这才不尴不尬地松了她的手,以为真的手劲大了。

汪盐得了解禁,立马掉头往院子里走,牛皮缝得脑袋。

到了吃饭的时候,外头已经八点多了。孙津明说过来想吃顿便饭的,到头来还得自己下厨。哪怕当着二叔的面,也直言调侃,真真逃不过打工人的命。

桌上有为孙开祥烧的鸡汤煨狮子头,高汤白底子,狮子头也斩得绵软、到嘴抿一下就能咽得地步。

再有一盘清蒸鲈鱼,一碗腌笃鲜,切了一盘卤牛肉,清炒了两个时蔬,额外一道江湖菜就是水煮肉片。

孙津明烧的。他已然在厨房门口看到了施惠发那通无名之火,连拖带拽地把盐盐拉走了。等他接过汪盐那个摊子起锅烧这道菜时,齐阿姨提醒津明,琅华和汪小姐吃法不一样。

孙津明听齐阿姨嘴里某些字眼很扎耳,他不为所动地笑笑,再提醒齐阿姨,“汪盐就汪盐,不行盐盐也可以。您叫‘汪小姐’,这不是摆明了打施惠的脸吗?”

齐阿姨讳莫如深之色,看一眼津明,才微微张口解释,她只是不大熟悉汪、盐。

孙津明眼见着点拨有人也不透的样子,再不高兴发善心了。只叫保姆去忙她的,这道菜他也会,他来善后。

结果,孙津明把两个女人的所谓爱好掺和在一个海碗里了。一半黄豆芽,一半绿豆芽。

泾渭分明地分开着。拨开下面的肉,一目了然。

都是忙了一天工作的人。四个人围在八仙桌上,各有各的公筷。

孙施惠看到有人把两个人的争执搁一个碗里,专心怪津明,又有点看笑话的嫌疑,“你这不是成心的吗?”

孙津明这个家伙毫无外人的自觉,哪怕琅华像只斗败的公鸡盯着他,也无妨。他专心舀分他的狮子头,全无偏私,给琅华也正经舀了一碗。嘴里无心地说他小时候的闲话,他和秋红就差两岁,刚来孙家的时候,秋红到底有情绪,不大谦让津明。养父收工带回一张烧饼,要他们姐弟分着吃,结果秋红死活觉得爸爸偏心津明了,就觉得弟弟那一半大些。

养父接过秋红的那半张饼子,二话不说,咬一口到嘴里,问她,还嫌不嫌了?

秋红不说话,又被父亲咬掉一口。

成年男人的三口,那半张饼子算是没了。秋红哇呀呀哭起来,孙津明的母亲,一边继女一边自己的儿子,也是为难极了,干脆要津明给姐姐。

养父不肯。他说他撕的一半一半,谁要觉得他偏心了,就来找他,他可以给你们,也可以收回。再闹,就自己挣钱去买。

打那以后,姐弟俩再没闹过争东西吃。

津明的闲话话完,厅里寂然,包括在藤椅上歇神的孙开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汪盐看一眼津明阿哥,她印象里,他始终这样十拿九稳的样子,不干己事不张口。今天难得,拿自己的闲事敲打别人。

是的了,每个人对于公平的意义,大概都是从父母的一碗水端平开始。

可是那只是一张烧饼。孙家这头,是整个家业,整个宅子,整个工厂,整个见得到见不到抓起来都是表义着真金白银的钱。

还有一个大家长关心体恤的爱与心。

汪盐瞥一眼斜对坐的琅华,她始终不讨厌她。倘若说,孙施惠在这家里,有些不足以朝外人道的疾苦,那么,琅华只会比他多不会比他少。

千头万绪,总归是一本家务经。清官难断,外人更难断。

汪盐借着喝汤吃狮子头,沉默思量,不期然看到边上的孙施惠在盯着她看。

她垂眸看碗里的汤,喝两口,再抬起头,还是与他视线撞上了。她刚想朝他瞪回去,孙施惠却无端笑了,最后收回目光吃他的饭。

席间,孙施惠和爷爷说了下午去赵寅轩那头的事。坦言,没大方向谈妥,对方不大买账。

孙开祥只问对方伤情如何?

皮外伤。就是因为皮外伤,才有这挺腰子扯头花的工夫。孙施惠搁下喝汤的碗,连联络谁出面都思量好了,就是得要爷爷亲自打这通电话,怕才是更有力度,一锤定音。“我也不高兴再去跑一趟了,听那些车轱辘话,闹得我头疼。”

孙开祥即刻应下,说明天早上就打。却不肯施惠就此丢手,“我联络好了,你终归要事后再照应打点到。”老爷子的意思是,他出面,要施惠这通人情人脉就此别断了。要对方知晓,这是孙开祥的孙儿。

桌上吃饭的人从善如流。这是他们爷孙商量正经事一贯祥和的场面。

下一秒,孙施惠却又吃干抹净的嘴脸,说他的私事,“另外,我和盐盐在老宅成婚的礼算是落定了,后续摆酒我也在跟老罗接洽,菜单拟好了就开始通知发请柬吧。就是,盐盐这天天上班的,路也不短。她还是搬到我公寓那里吧。齐阿姨,劳烦您这几天方便的话,把我和盐盐的几处行李再收拾出来。”

孙施惠才说完,厅里所有人都意外的意外,沉脸的沉脸。齐阿姨更是胆战心惊,被施惠点名,她不晓得这是不是变相的吃排头。今晚厨房的事,一不如意,施惠发火了。

她始终觉得自己冤枉。

良久,只有孙开祥的声音,“你的意思是,你们搬出去?”明明施惠年前才愿意搬回来的,一个月而已。

孙施惠面不改色,四平八稳的声音,“是盐盐搬出去。我……两头跑吧。”

汪盐听某人口里关于对自己的安排,事先他全不跟她商量,才要说话。孙施惠在桌下按住她的手。比先前在院子外的力道,重了又重。

躺椅上的孙开祥还不晓得厨房那一段事故,但施惠的脾气,他再清爽不过。

新兴头上的添喜,这一段时间施惠的回归,饶是他始终不会和谁欢颜笑语,但多少是愿意搬回来,陪孙开祥最后这一段。

根深蒂固的思想里,再没什么比落叶归根养老送终重要的了。

孙开祥先前跟琅华也是这么说的,他一不允许他们姑侄反目,二不允许他们互相倾轧各自房头的人。饶是琅华打定主意不成家,施惠和盐盐是过了明路正经意义上的夫妻,都说新婚三日无大小。

孙开祥朝琅华勒令,你就是头剁下来,都得给我把今晚这顿饭吃完。

父亲黑脸的话还没过这耳旁风,施惠先在桌上发难了。

孙开祥早起就浓痰淤塞,眼下,急火攻心,厅里鸦雀无声之下,老爷子频频咳嗽起来。

汪盐第一时间逼动了身子,孙施惠却不肯她动弹,只叫齐阿姨打电话,通知特护和医生。

椅子上的人抬手示意不要折腾,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闻言这个丧气话,桌上外人不敢乱置喙。孙施惠不表态,琅华更是雷声大雨点小,半句都不敢多说了。

孙开祥从椅子上起身,要往房里去,津明干脆搁下饭碗去扶二叔。

孙施惠依旧无事样貌地端起碗吃饭,他却是要尝尝什么样的肉片,闹得今晚这样不可开交。

汪盐看他斯文慢待地用公筷搛起一筷子肉带着黄豆芽,送到嘴里,细嚼慢咽之后,点评,“很一般的口味。下次别烧了。”

汪盐气得恨不得把那海碗全扣他头上去。

正要抬脚就走的,院子里响起阵脚步声,有人老远就嚷孙施惠的名字,“孙施惠,你现在倒是会躲清闲啊。住到这乡下来,适意得很,且忙到兄弟我跑断腿。”

是冯家的冯茂辰。

来人声音高调得很,一脚迈进厅里,亮相也是乖张之样。身后跟着几个人,提得提,抬得抬,东西一应落地,冯茂辰说是来贺施惠新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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