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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太子的身影在白色的瓷地上拉得极长,仿佛一笔纤长的墨印。在他的另一端,是雪白的墙壁,单维意背脊靠在墙上,双目微微下垂,月色洒在他阴柔的轮廓上,使他仿佛油画里的圣母。在圣母的怀里,自然有受难的圣人。

沈逾就如受难者一样倒在单维意的膝上。今日进宫,他特意装扮得体,选了熨平的绸缎青衫,是绿竹的青,充耳琇莹,会弁如星。但现在却狼狈不堪,竹青色的绸缎洒满桃花一样斑驳的血痕。

他身上的刀痕一道又一道,脚踝、小腿、侧腹、肩胛、到脸上,都留有深浅不一的刀痕,汩汩流出红血。

他本是S级改造人,应该很快止血,却因为这把特制匕首,他血流不止。不过,这些刀伤都没有命中要害,所以身为S级改造人的他,只是这样淌着血,却也死不掉,生命体征还能维持在一个尚可的水平。

但他看起来还是非常虚弱,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如木偶一样躺在单维意的膝上。单维意一手扶着他无力下垂的头,偶尔还会轻轻拨动他蓝色的长发,仿佛情人般亲昵——如果忽视单维意另一只手握着刀的话。

单维意持着刀正刺在沈逾的肩胛上,看见太子进来了,单维意还恶劣地转了转刀柄。刀刃便如同搅拌机里的刀片一样在沈逾的血肉里转一圈,榨出更多淋漓的鲜血。

沈逾闷哼一声,却没有反抗,看起来像是无力挣扎一样。

单维意没有看沈逾,只是朝太子抬起头,露出一丝顽劣的笑容。

他的笑容让太子顿住脚步。

太子从未见过这样的单维意。

在他的印象中,单维意虽然恶毒,但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狠毒。

太子定在那儿,直到这一刻,才发觉自己从未了解过单维意。

单维意断然把刀从沈逾的肩上拔出,沈逾的肩上便立即多了一个血流如注的窟窿。这回,单维意不再对沈逾继续投入关注,只把他从自己的膝上推开,如同推走一个玩腻了的玩具那样。而沈逾也很像一个被熊孩子玩坏的玩具那样轱辘翻转、倒地。

沈逾身下洁白的瓷砖地上血痕交错。

看着这样惨烈的场景,太子突然对太傅产生了怜悯与同情。同时,他心里也腾起几分得意和庆幸。他想象中的沈逾单维意患难真情的画面没有出现。他们确实选择了自伤残杀……啊,不对,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残杀”,却并无“自相”可言。

如果沈逾决定要和单维意厮杀的话,单维意不会毫发无损,沈逾也不至于这样凄惨。

看到这个场面,太子非常意外:他实在没想到沈逾会这么……愚蠢。

他居然会为了单维意连命都不在乎!

他疯了吗?

太子再次看向单维意的时候,目光里的含义都变了。他好像没法像之前那样看轻单维意了。

单维意朝太子一拜:“我记得太子的口谕,是让我和太傅之间只有一人能活着出去。”

太子冷笑不已:“你倒是下得了手。”

“为什么下不了手?”单维意一脸疑惑,这份疑惑里充满天真,却又异常残忍,“既然规定了我和他之间必须死一个,我当然下得了手。难道我还会舍己为人?”

太子冷笑道:“他倒愿意舍己为你。”

“谈不上吧。”单维意把无情无义写在脸上,“不过是技不如人。”

“技不如人……”太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

不得不说,单维意对太傅的无情取悦了太子。太子突然发现,单维意虽然不喜欢自己,却也并不喜欢沈逾。沈逾算什么?沈逾比自己还不如。

起码自己还能掌握单维意的生杀大权,所以单维意还对自己保持恭敬。沈逾呢?沈逾像一条狗一样,把骨头和肉都给了单维意,单维意却只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而太子所不知的是,沈逾就是喜欢单维意踹他。

太子走到沈逾身边,低头俯视,只见满身血污、形容狼狈的沈逾全然没有平日帝国太傅的风范。太子对这个老师的尊敬和喜爱降到低无可低点。鄙薄的神色现在他的脸上。他俯视沈逾,说:“还活着吗?”

沈逾撑着满身血痕,颤悠悠地伏在地上,勉强行礼:“托殿下的福,还活着。”

太子眼里鄙薄之色更甚:“我可真瞧不上你这个样子。”

“让殿下见笑了。”沈逾答道。

在这个时候,沈逾依旧恪守臣礼。太子不得不认可皇帝的教诲,可是太子的心却更憋闷。他只能用最不在乎的态度来掩饰他的在意与憋屈。他便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单维意算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上心?”

沈逾用谦卑的语气答:“是我糊涂了。”沈逾的态度越来越恭谨,因为他内心知道自己越来越接近胜利了。

在太子对太傅生疑之后,沈逾就知道自己会迎来这样的问题。他用锦袋暂时掩饰了项圈的事情后,不但开始努力消灭证据,还私下跑到中枢殿请罪。

还没等他陈述自己犯下什么罪过,皇帝就说:“小事,何罪之有。”

沈逾原本就猜到,皇帝对此不会一无所知,也猜到,皇帝会同意把单维意给自己。

听到皇帝说一句“小事”,沈逾就知道自己不会死。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为了让太子出一口气,沈逾知道受些苦楚是难免的。

所以,即便被推进宫室里,被要求“你和单维意只能活一个”,沈逾也没有表现出慌张。他知道皇帝不会让自己死。

并非笃定皇帝对自己宽容,而是身为太傅,沈逾比谁都了解皇帝的教育方针。他知道,皇帝一定会借此给太子一次教育。就像是两个孩子抢玩具,皇帝这个当家长的,会选择逼迫自家小孩把玩具让给别人。

是以,沈逾也能无后顾之忧地全程投入被单维意伤害的游戏之中。

单维意一刀又一刀地刺痛自己,却只割伤皮肉,从不往深处、或是要害处下手——这样的行为,在沈逾眼中彰显着默契的浪漫。

这使得单维意的每一刀都带着蜜糖,甜得让沈逾似醉了的蚂蚁,愿为他原地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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