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忧不留情面地在心中贬低了自己,但随后眉心微皱,又觉得谈不上这四个字。
他与这长乐郡主本就没见过几次,说是因为长得好看而招蜂引蝶不太合逻辑,倒还不如说是因为自己入了内院,建了世家,练了榔硬的身体,或者说是外院一直在传的所谓传代体质。
青云天下姻亲似乎都是这般,永远都是为了利益而结成的。
什麽先天种马圣体不过既然这席是人家请的,倒也不该驳了人家的面子,于是端起了酒杯回敬与此同时,四周围那些新入院的学子,除却了丰州的三人之外,所有人的眼神之中都浮现出一丝茫然。
先前他们觉得濮阳兴和方锦程才是这场宴席的主角,但这长乐郡主与陆家小姐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此人来了之后,先是陆家小姐让妹妹敬酒,随后就是长乐郡主亲自敬酒,如众星捧月一般,叫人错。
众人此时忽然察觉到,虽然这次宴请的主角看似是方锦程与濮阳兴,但实际上却是此人。
所以无论是联合办这酒宴也好,先前陆清秋与长乐郡主走神也好,都是因为在等此人。
「这应该是咱们天书院的一位内院师兄.
「怪不得,原来是内院师兄。」
新入院学子此时窃窃私语,不仅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以云州陆家,和长乐郡主的身份而言,做出此等连翻敬酒的态度,这定然是一位内院师兄了。
而方锦程听看两边的耳语,眉心则忍不住微微皱紧。
世家子弟的宴席之上出现内院弟子,这也不是什麽罕见的事情,他昨日来盛京时便经家中介绍而结识了几位。
可他觉得既然此次酒宴的主角是自己,便觉得此人不该如此喧宾夺主才是。
另外,他觉得陆清秋与长乐郡主的举动也不对。
这内院师兄前来赴宴,必定是平日便与你们交好,何至于在此等宴席之上你一杯我一杯,冷落了客人。
而与他截然不同的,便是那位濮阳兴。
他也是通过云家大小姐和长乐郡主的态度,确认了此人是内院师兄,但第一个念头便是想要趁此时机结识一番。
「云州濮阳兴,刚刚入院,下三境圆满修为,在此见过师兄,不知师兄名讳?」
季忧转头看向他,酒杯悬停于空中:「丰州季忧。」
「?」
濮阳兴闻声一惬,随后的双瞳骤然紧缩,心中狂颤了一下。
而方锦程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随后豁然直腰,与其他学子一道将目光朝此处望来,眼神中一片惊。
天书院内院弟子,这的确是个会令人高看一眼的称号。
天书院内院弟子张三。
天书院内院弟子李四。
不管是什麽样的名讳,带上这般的前缀就足够让人只晓他的不凡。
因为不管在哪座仙宗,能入内院者皆是天骄。
可总有一些名字,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前缀,只需要单单一个名讳,便足以让人膛目结舌。
季忧,便是其中之一。
乡野私修入院,打断楚家次子手骨,夜城山连斩十八名通玄,越境剑杀融道,建立丰州第一个世家。
这样的名字,根本不需要带上天书院内院弟子七个字。
可这,似乎与他们想像的很有出入,
因为他们觉得这季忧怎麽也该是青面猿牙,一言不和就要拔剑的形象,要麽就是阴沉冷酷,才能如此杀人如麻。
却不知道他会儒雅的如书生一般,人畜无害。
陆含烟惬了许久,此时转头看向陆清秋:「阿姐?」
陆清秋看着她:「你白日所说的天才,与他相比又如何?」
陆含烟忽然明白刚才为何要敬酒了,立刻起身再次端起酒杯:「师兄,请教我该如何感应天书!」
话音落下,所有新入院的弟子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并屏住了呼吸,就连方锦程与濮阳业也是如此。
没错,天书,这才是目的。
声望也好,威名也好,听上去如赫赫风雷,但与他们其实关联不大。
而唯一有关联的,就是他是去年唯一一个感应了天书的人!
此时的季忧轻轻抬头,看了陆含烟和陆清秋一眼,心说果然,这天底下除了我如龙兄,就没有白请的客。
他将筷子轻轻放下:「感应天书一事,需要往高处而寻。」
「师兄,我该如何往高处而寻,又要寻到何处,那是一抹什麽样的微光?」
陆含烟眼眸轻眨,目光盈盈。
在场的诸位都是的世家子弟,对于往高处而寻,可见一抹微光这件事其实早已知晓。
但古往今来所有人都这麽说,却没有任何细节,陆家二小姐此番询问,便是为了想知道细节。
季忧沉默了一下,思索了半响之后开口:「我只知道要尽量往高处去寻,再往后——·就不知道。」
「?」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忍不住愣然。
未等陆含烟开口,方锦程就已经率先皱起了眉头:「师兄本怎麽会不知道?」
「确实是不知道了。」
「这———」
场间弟子不禁面面相,神色在短暂的瞬间就有了好几番变换。
感应了天书的人说自己不知道怎麽感应天书?这谁能相信。
于是众人思来想去,便觉得是他出于私心而不想说罢了。
而方锦程则是毫不客气地冷笑了一声,此刻也是失了兴致,心说不想说就说不想说,又何必要卖个关子。
他的太爷本身便是天书院的长老,关于感悟天书一事他大概知道一些细节,
倒也不稀罕他的指点。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大家的兴致倒是忽然减弱了不少,说话声音也不多了。
「烧鹅还挺好吃的—..」
「酒也不错。」
「炸灵豆火候极佳,配这坛灵酒再合适不过——
陆清秋此时盯着季忧看了许久,眼神有些奇怪。
因为以她对季忧的了解,她不觉得季忧是会藏私的人。
而且他已经入了内院,与外院弟子之间又不存在竞争,就算真的传授对他也没有什麽坏处。
是不是要收费?
亥时三刻,偌大的酒坛已空,此时的鸿鼎楼外,忽然开始有雷声隆隆。
有靠窗学子推开窗,便见到有落雨从天际而来,飘飘洒洒。
最近这几日,青云天下雨水颇多,经常白日里是还艳阳高照,但一入夜就阴了天。
眼见着宴席吃的也差不多了,于是众人纷纷离席,向着酒楼外走去。
季忧此时也从座位之上起身打算下楼,但还未踏出,就被陆含烟在身后叫住。
「师兄,且慢。」
季忧转头看向了陆含烟:「怎麽了师妹?」
陆含烟抿了下嘴角,抱拳拱手地向前探身:「师兄已经入了内院,无需再争抢一个名额,所以关于如何感应天书一事,希望师兄可以传授。」
她知道方锦程冲通玄的进度要比自己快不少,再加上家中长辈还在天书院内任职,自然是心急的。
此刻,长乐郡主丶窦远空还有其他一些京中子弟也忍不住停步,随后转头看来。
他们也觉得季忧是不想说,可没想到这陆家二小姐性格如此之直,不但旧事重提,还知道把季忧不想说的事给挑破了。
赵云悦本就对季忧有所怨恨,此时不禁轻扬嘴角,想看看他到底会如何作答陆清秋此时忍不住看向妹妹,脸上带着责怪:「含烟,你知不知道你如此说话十分无礼。」
「可是阿姐.」
陆清秋打断了她的话:「就算季公子会,又凭什麽要教你?你又不是他妻妹,就凭你这一番空口白牙的求教?」
赵云悦转头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云州大小姐,心说这话里话外怎麽还有藏私?
陆含烟眼前一亮,顿时反应了过来:「师兄若肯传授,含烟定有厚报,一定不会让师兄失望。」
「我若是知道,一定不会不说。」
季忧看向陆清秋:「你阿姐知道我十分喜欢银子,可我现在连银子都没提,
就代表我真不知道。」
陆含烟眉心微皱,还是不相信:「师兄明明感应过天书,又怎会不知?」
窦远空平日就看不惯季忧,奈何又打不过,此时不禁帮腔:「季兄如此藏私便没有意思了,你们都是同门弟子,有何不能说的?」
季忧转头看他一眼,嘴角轻扬:「怎麽着,活腻了?」
窦远空眯起眼睛:「那倒是没有。」
「其实我就算说了,对你们来说也没用,因为这个方法并不适用于别人,你不如去请教一下其他的内院弟子。」
「这是为何?」
「因为那一夜,不是我感应了天书,是天书来感应了我。」
话音落下,陆清秋瞬间证住,陆含烟也粉唇微张。
至于等着看他如何拙劣塘塞陆家姐妹的赵云悦,此刻则忍不住转头看来,眼眸中闪过一丝错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