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流民四窜
税奉收缴之日,日光从天空洒落,在瑟瑟的秋日被晕染开来。
此时的怒江之上,皆是南北来往的仙船,在波光粼粼如金甲铺开的江面上呼啸飞驰。
船头之上,锦衣华服的世家子弟负手而立,看向两侧江岸。
而江岸两侧,皆是粮车在破旧不平的官道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驶向各世家丶仙庄,以及各地县府粮仓之中。
随车而来的,还有几百衣衫槛楼的老农,被麻绳捆缚,步履购珊而行,脸上写满了疲倦与麻木,最后被官差押到了江岸西侧的高坡之上。
「那是在做什麽?」
「皆是些交不全税奉的罪民,被当地官府治罪后拉到此处接受鞭刑。」
「这是要缴多少税奉?」
「不过六成而已。」
「此地物博地广,只需多垦荒地,勤奋耕种,税奉还不是手到擒来?却连这六成也不愿交出?岂不是刁民?」
「没错,种地又有何难?我等修道也不轻易,每日也是连些闲暇也不曾有,
不也是兢兢业业,从不倦怠?」
仙船渡江,在三州之内皆需一日一夜,此时行至京西渡,船只停下,便有人上船,有人下船。
船上待入门的仙家子弟觉得无聊,自然是对沿岸两侧所见所闻议论纷纷。
便在此时,官道之上又有一车队在颠簸之中驶过,与粮车背道而驰。
这车队与官府粮车不一样,这是用骡子拉动的,车体显得破旧,其上顶板密布,一看便是坏了修,修了坏,就又打上几块补丁。
随车而行,大多是些衣衫槛楼的百姓,精壮一些汉子在前方领路,妇孺与老翁则在后方跟随。
他们似乎是长途跋涉了许久,黑的脸庞上唯一显眼的就是苍白的唇色。
而他们车上所拉的也不是什麽粮袋丶细软,皆是杂七杂八的物什,有陶盆瓦罐,亦有农具牲畜,便连破旧的被窝都有。
这车队刚刚驶过不久,随后便又有车队与他们同向而来。
这支车队与方才过去的那一支还稍显不同,因为它更阔气一些,拉车的都是马,随车而行之人的穿着也好上不少。
尤其是后面几人,衣衫之上还有简单的绣样。
有世家子弟便饶有兴致地猜测,说前头那一支应该是一整个乡野荒村的迁徙,而后面这支,明显是自有些声望的大城而来的凡间地主门庭。
不过对于他们去向何处,众人倒是意见不一。
议论声中,便有几位年长一些人走来,穿着白衣,忍不住轻轻开口。
「他们是要去北方,去丰州。」
「丰州?东北向最边上的那个?」
「不错,今年税奉收缴之后,像这样的车队每日都能见个三四波,都是去往丰州的。」
议论声之中,两支车队都在官道的驿站旁被官府差役拦了下来。
其中有一握刀的凶汉,身穿编衣,胡须浓密,将他们全都拦了下来。
随后便见到第二支车队里走来一个头上包着布币的中年男子,送上一只包袱,那些差役才将他们放行通过。
那前一支车队也是沾了他们的光,此刻被放行过关。
见此一幕,船上世家子弟纷纷对视:「丰州不是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这荒村迁徙还说得过去,方才那车队明明是个凡人地主的,这也是舍了田产不要?」
「你这不是亲眼所见?」
「这可真是怪了,难道丰州不交税奉?」
「也是有的,不过极少,比其他八州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而千百年来百姓迁徙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便是活着,哪里能活着便要去哪里。」
正在此时,官道上出现一顶轿子,身后跟着无数的衙差。
等到轿子被抬到前方驿站茶棚之时,当地身高五尺的县太爷直接挑开轿帘冲了出来。
啪啪几记耳光狼狠打在那一脸凶相的大胡子脸上,响彻河岸。
船上众人忍不住俯身看去,就见这条从中州到丰州的必经关口立刻开始戒严,由尖刺木柱构造的拒马立刻被架在了官道之上。
此后所来到此处的一些散民,全都被手持长刀衙差给赶了回去。
期间也有些阔绰户,如先前一般掏出准备好的「人事」,却被直接踢倒在地。
此时,那身高五尺的县太爷在侧冷脸旁观,眼角轻颤,似是在极力地压制怒火。
当今朝廷没有明确政令禁止九州之民四处流窜,但以往时节从不会出现这种事,因为九州各地哪里都是一样的。
可今年税奉收缴之后,他发现治下的济阳县不少都举村丶举族开始迁徙。
他并不知晓这短短几日,丰州究竟发生了什麽,但他与手底下那些蠢猪可不一样。
现在拦在路上索要人事,看似赚了,可治下百姓搬走,他又该去何处收缴到足够的税奉份额?
他们中州世家林立,若是惹恼了仙人,那可就是脑袋搬家的死罪!
所以他等不了别什麽朝廷律法,也顾不上什麽政令,便急匆匆前来设卡。
与此同时,江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风浪,吹的两岸鸣鸣作响。
见到这一幕,济阳县令立刻携手下衙役跪倒在地,恭送仙人。
于是一道玄光从江畔仙船的船底升起,随后在船头合拢,接着便迅速进入了航行。
一个昼夜之后,船上的世家子弟有的中途离去,有的中途登船,最后馀下便来到大夏国都盛京·
此时盛京城中,早已因为天书院择新一事而热闹非凡,
来自天南海北马车汇聚于此,将主城道围的水泄不通,沿街酒楼更是灯火通明,其中皆是丝竹之声悠悠,歌姬骗跃起舞。
而无数京中的豪门贵胃在城中设宴,邀请那些即将入院的天书院学子吃席,
以至环城的清风之中全都是酒香扑鼻。
「今年天书院,有几位下三境圆满?」
「三位。」
「又是三位?」
「云州陆家去年入院一位,今年来的则是陆清秋的妹妹,陆含烟,他们家说来也怪,这修行天赋似乎都在女子身上。」
「还有一位呢?」
「中州土族方家,他们家中的三公子,去年便已经到了下三境圆满,但方家当时并未许他入院,听说是为了躲避楚河的锋芒所以推迟了一年。」
「楚河——」
酒楼之上,当有人再次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众人都忍不住咂了咂嘴。
这个名字当初确实曾无比耀眼,但自立秋之后,便鲜有人提了。
「那第三位呢?」
「第三位也来自云州,濮阳家的公子,古姓世家,但这濮阳家这些年倒是名声不显了,不过能出一位年未弱冠的下三境圆满也还算可以了,这濮阳公子单名一个兴字,似是寄托了濮阳家的中兴之望。」
听到这句话,京中一些世家子不禁端起酒杯,闻听这三人都是出自仙门望族,兴致便忽然变得不是很大。
时至响午时分,阳光普照,京中无数轿前往了天书院。
一如往年那般,京中大员也好,皇室宗亲也好,对于这种与卓绝天骄进行交好的事情乐此不疲。
不过这一次,失势的魏厉并没有前来,崇王则是孤身一人到此,不过他的兴致似乎并不太高。
尤其是来到白玉台上的时候,便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
随后,天书院入院仪式召开,换了天书院仙袍的世家子弟纷纷涌入了登仙白玉台。
站在最前方的是两男一女,云州陆含烟丶云州濮阳兴以及中州方锦程,皆是白衣飘飘,腰系佩剑。
而在他们后方的,则是来自其他各州的凝华境。
这样的站位,这样的面貌,不禁让一众人都觉得恍惚了,仿佛太初元年如同一场大梦。
于是众人发现,高台之上一些自光忍不住汇聚到了最后,也就是白玉台的东南侧。
那里站着的,也是一批年轻的弟子。
有男有女,一共八位,穿着与打扮都不如站在内侧的那些显得富贵,表情也显得十分拘谨。
因为他们,全都来自丰州。
而这八人之中有足够修为的仅有三人,如丹水郡太守之女向芙,丰州刺史之子刘建安,还有归云郡太守之女丛艺。
而剩下的那些,多半都是家中有人参军,依托于大夏拿到了名额,好一些不过微照境,而最差的甚至还没启灵。
天书院怎麽说也是顶着个大夏圣宗的名头,这样的学子也是要收的。
不过往年,这样的弟子并不会受到太多的关注。
因为世人都知道,下三境和上五境是完全不同的境界,想要突破,需要大量的丹药与灵石堆积。
换而言之,修仙本就是名门望族专属的游戏。
可让人意外的是,这些丰州子弟此刻却忽然发现高台上的目光朝着他们聚集而来,甚至连气势非凡的五位殿主也是如此。
「他们,为什麽一直在看我们?」
「他们看的,不是我们——」
向芙忍不住开口,喃喃一声。
入院仪式结束之后,秋日的外院迅速热闹了起来。
自云州而来陆含烟身着一件细纱滚雪长裙,刚从白玉台离开,便见到了陆清秋正带着一群姐妹而来。
「含烟。」
「阿姐。」
陆清秋看了她一眼:「你入了下三境圆满?」
陆含烟点了点头:「本以为是赶不上的,不过父亲最后还是取了一处矿脉的灵核助我凝练圆满了。」
闻听此言,陆清秋忍不住抿了下嘴角,随后便伸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他们陆家虽说以灵矿生意立足于云州,但家中的修行天赋其实在九州各大世家之中仅算是在中上游。
这几年来,家中就她和妹妹的天赋还算不错,被寄予厚望。
因为家中若是有人能入了七大仙宗的内院,又或是寻得一个好的夫婿,对于家族助力是极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