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高门子弟,有几个不是师门弟子?」卫俪道,「但你听娘解释,那是瑞国的阴谋。」
顾经年任由她抱着,不语,什麽都不去想,静待下文。
「我也是近些年才恍然明白的,五十年以前,瑞国在诸国中最弱,而越国正值鼎盛。瑞国遂施了一条毒计,假意迫害师玄道,让师玄道叛国投奔越国,以炼术损耗越国国力,数十年间,越国民不聊生,可那些以数万人性命炼就的成果,
却尽数被师玄道暗中送往瑞国。」
「说这些,不觉得荒唐吗?」
卫俪道:「孩子啊,你可知更荒唐的是什麽?瑞国明令禁异人与炼术,师门丶君子社丶笼人却皆出自瑞国;魏所谓励精图治,数十年间国力强弱易势而灭越,却有几道良策;两国交战之日,越国无数名将施展异能,却无一人可敌沈季,这更是天大的笑话!」
「沈季,那麽强吗?」
「他一人坐镇枕云关,使顾北溟却步,你以为是为何?」
说到此节,卫俪恨声道:「魏在位数十年间,瑞国战力一跃千里,实吸尽越国子女之血。既说炼术,世间最擅炼术者,无出其右者,炼化天下生灵,无分俗异,且已至臻境!」
顾经年听着这些话,觉得都是真的。
因为卫俪那种恨意假不了,若是假话,她无法说得那麽咬牙切齿,句句泣血。
但他还是问道:「殷誉成呢?是怎麽回事?」
「雍帝年老,求长生而不得,殷誉成便向师兄问了复生之法,师兄于是以炼化螈人助他们父子。」
「螈人?」
「越国濒海的一类异人,体形与人相似而皮肤如蛙类,有尾,手足有蹼,可死而复生。」
「如何炼化的?」
「养蛊法。」卫俪道,「我亦只知大概,螈人为卵生,养蛊炼出最强的螈卵,喂以人胎,待其将破卵而出之际,注入宿主心脏,宿主一死,螈卵为求生,
便会救活宿主。」
「怎麽杀掉他?砍头?」
「砍头也没有用,若螈卵足够强,他会变为两个。」
「真的吗?」顾经年难以相信。
「炼术之道,变化万千,无奇不有。」卫俪感慨道,「若要杀殷誉成,只有一个办法,火烧,直到彻底烧成灰。」
她终于放开了顾经年,擦了擦泪水,满眼欣慰地看着他,道:「我以前之所以帮殷誉成,因为寄人篱下,但你既然不喜欢他,我们便不帮他了。」
「你那位师兄,赵伯衡,去何处了?」
「云游去了。」卫俪道:「好了,不说这些事,你去给外祖父上一柱香。你想吃些什麽?为娘给你下厨好不好?对了,我给你缝了衣服,从小到大的都有,
拿给你看,你先上香。」
顾经年侧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终于接过了那三根香线。
卫俪走到旁边打开了一口老木箱子,从中翻找出了几件小衣服。
「还在,我以前一边缝,一边在这与母后说话———」
顾经年点燃了香线,手拿着,走到灵堂中间,面朝着那些牌位。
他感到有些头晕。
「怎麽还站着?跪下,拜祭。」
卫俪说着,手拿着小衣服走到了顾经年身旁。
下一刻,顾经年直挺挺地摔倒在地,手中的香线落在一旁。
「这就晕了?」
卫俪拾起香线,放到了顾经年的鼻子边。
过程中,她手里的小衣服也显现出来,上面绣着蝴蝶。
那分明是小女娃穿的衣服。
「我没说假话,我是在逃亡的路上生下了孩子。」卫俪摩着手里的衣服,
目露哀婉之色,喃喃自语道:「但我生下的是个女孩,比你小好几个月。」
她没有马上管顾经年,任那香线散出的烟气飘进顾经年的鼻子里。转身,把刚拿出来的小衣服又重新放回了老木箱里,然后打开了边上另一口箱子,从中拿起一把大刀。
刀很沉,卫俪几乎是将它拖在地上走的,
烛光的映照下,刀锋寒光照在了顾经年的脖子上。
卫俪停下脚步,低声道:「我知道你是什麽东西,两个愈人生的儿子,只有砍了头才能让你死,今日便以你的头祭越国亡魂。」
下一刻,她忽然自光一凝。
她意外地发现,那放在顾经年鼻子边的香线已经被熄灭了。
顾经年已睁开眼,躺在那儿看看她。
「现在,你还能看出我在想什麽吗?」
两人对视,卫俪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紧接着就吃了一惊。
「你—」
她已从顾经年的脑海中看出,他并没有相信她是他的生母,惊怒之下便要举刀砍下。
顾经年却已站了起来,撤身躲过,以他的异能,但凡有防备,就不可能轻易被杀。
他差点就被她骗了。
他的生母是俘虏,所以脖颈上可能会有一个烙印。但他的生母是个愈人,快二十年的烙伤怎麽可能还那麽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