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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63章

烛火闪烁,岌岌可危。

长廊的感应壁灯好像彻底坏掉了,门外高大的身影黑乎乎一片,阮惜玥半眯着眸子也看不真切,总觉得跟昨天见到的不是同一个人。

雨夜,破公寓,门里门外。

他们僵持着,对峙着,伺机而动。

门外的风吹散了多半酒意,阮惜玥开始后怕起来,她太冲动了,报警才是首选,这么高的个头她怎么可能敌得过。

黑暗里,手里的酒瓶越捏越紧,大脑神经开始警惕起来,她正打算甩上门,楼梯那边突然传来声响,伴随着上楼的脚步声,金毛又吹起了口哨。

他端着极其轻佻的语调叫喊。

嘿兄弟,一起吗?

几乎是同时,长廊的壁灯突然亮起微弱的光,被高大的身影挡去了大半,仅靠勾勒出的半边轮廓和侧脸,也足以让阮惜玥辨认清楚。

她要等的人跨越了八个小时的时差,于半醉半醒的风雨夜,携着满腔孤勇站在了她面前。

傅泊淮比她想象中来的还要快,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醉酒后的臆想。

金毛今晚没醉得太过头,转着钥匙朝他们走来,皮鞋在木板上踏出愉悦的轻响,嘴上还在扯着污言秽语。

下一秒,傅泊淮冷着一张脸转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一眼,在他踏上最后一层楼梯时,猛地抬腿,带着极其凶狠的力道,一脚将金毛踹下了楼,动静极大。

紧接着,又重新站回到了阮惜玥的面前。

耳边充斥着男人气急败坏的叫骂声,明明壁灯起不了什么作用,傅泊淮的身影却越发清晰。

他身上的黑色外套湿透了,肩头尤为明显,碎发狼狈地散落在额前,深谭般的双眸穿透昏暗凝视着她。

滚下楼梯的男人撑着墙站起来,边骂边上楼。

傅泊淮迈开长腿,反手关上了门,真正地站在了阮惜玥面前。

公寓里灌入了鲜活的空气,微弱的烛火突然拔高,将他们圈在了同样的橘色光影里。

脚尖相抵,布料摩擦,连带着呼出的气息都若有若无地交织在一起,明明才几天未见,却似隔了光年的距离。

由于身高差距,傅泊淮只能半低着头看她,阮惜玥身上穿着过大的黑色毛衫,领口遮不住精瘦的锁骨,肩膀也露了大半,长度盖过大腿,暴露在空气里的双腿纤细笔直。

她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脸色憔悴,眼眶微红,干涸的唇瓣毫无血色,像是一碰即碎的瓷娃娃。

说不上来,他比她谁更像行尸走肉。

四目相对,阮惜玥只看得到他猝不及防地红了眼,眼睑下的乌青严重,薄唇周围的胡茬明显,清冽矜贵不再,是从未见过的颓态。

“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

低哑的嗓音艰难地从喉间溢出,雨水顺着额前的发丝滴落,打在了阮惜玥微颤的睫毛上,充当了此刻该有的眼泪。

蜡烛还举在他们之间,鼻尖萦绕的苦橙花味越发浓郁,很苦。

阮惜玥完全可以趁着酒劲儿装疯卖傻,承认自己胆小怕事,放完炸弹就要躲得远远的听响。

再简单一点,只要抱他亲他,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最大的特权,反正他永远不会对她生气。

但阮惜玥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泛红,下颚线死死地绷紧。

他们之间需要一场爆发,来打破不对等的平衡,他该有自己的情绪和脾气,来抵消掉苦守多年的酸涩。

见她沉默不语,傅泊淮喉结滚了滚:“视频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妈找过你为什么不说?我每天提心吊胆,神经紧绷,就怕哪儿冒出来的刺伤到你。”

“我说过你完全可以信任我,依赖我,而不是在我纠结痛苦,彻夜难眠抱着你时,计划着怎么离开我。”

“你就这么喜欢这里?”傅泊淮蹙眉,语速飞快地质问她,“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你还是要回来,为什么非要回来?”

后半句音量忽而拔高,声线带着颤动。

闭合的百叶窗外,雨更大了些,傅泊淮身上的湿气随着他失控的情绪开始蒸腾,跑进了阮惜玥的眼眶里。

Ainley撒谎,苦橙花的味道明明苦涩的要命。

她从来没听见傅泊淮说过这么多话。

傅泊淮深吸一口气,抬手将狼狈的湿发往后撩,露出深邃阴郁的眉眼,压抑的嗓音藏着哽咽:“李医生说我是你的病因,以前的事我从来没想让你知道,你只需要呆在我身边就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放到我身上就这么难?”

门外再次传来砸门声,醉鬼口不择言地辱骂着,阮惜玥捏紧手里的酒瓶,冷不丁朝着门摔去,视线未从傅泊淮脸上挪开半分。

碎片四溅,应着脆响落了一地,耳边也终于安静了。

傅泊淮突然想起临走时,盛寻一脸无奈地问他的那句“你不累吗?”

从国外追回国内,又从国内追到国外,他很想理智地坐下来思考下这个问题,但很可惜,骨子里的偏执让他无法理智。

当年傅泊淮默不作声地解决了她们的资金问题,只是难得心软了一下而已,他没想打扰她们的生活,儿时半个月的相处时间就算再开窍,他也不觉得那是喜欢。

他冷静地将其定义为偿还。

不管是林蒽凝还是阮惜玥,对他的个人世界都有极深刻的意义,那是在傅家从未接收过的情感。

他时不时关注着她们在英国的动态,以便于暗中施以援手,没成想却慢慢在窥见阮惜玥的日常后察觉到了安心和吸引力,渐渐演变成莫名的情愫。

她的鲜活在他贫瘠的土地上不受控制地疯长,隔着八个小时时差的距离,傅泊淮不厌其烦地往返,窥探,像是参与了她所有的人生。

直到跟着阮惜玥一起心痛难捱,迫切想要帮她抚平伤痛,他才恍然大悟,十六岁那年种下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结成了爱人的能力。

或者说是爱阮惜玥的能力,他甘愿成为唯阮惜玥至上主义者。

所有的焦躁都在见到她后偃旗息鼓。

可能是淋了雨,可能是刚才门外的危险境地,可能是白天来过一趟却不见人影,可能是心存侥幸再回来看一眼,最后却在楼下隐约看到了亮光。

他才终于忍不住将所有都倾吐。

可惜末了,最重的话也不过是一句:“阮惜玥,你就这么喜欢看我失控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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