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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第112章

谢家的马车上, 气氛沉重。

谢涟垂眸端坐,双拳紧握搁在腿上。

谢尚书神色冷凝,闭目不言。

待到马车停在谢府, 父子二人下了马车,谢尚书方才冷淡道:“跟我去祠堂。”

谢涟神色不变, 沉默地跟在父亲身后。

谢家本就家规森严, 府里的侍从看出两位主子神色不同寻常, 越发一丝不苟。

而谢家的祠堂, 只有固定的几个老仆进出打扫,旁人不能随便惊扰,随从们走到祠堂所在的小院外,便自动停下来,安静地候在原地。

“跪下。”

谢涟应声跪下, 而跪下的一瞬间, 那些积压许久、复杂的心绪竟然忽然平静下来。

他早就该跪在谢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剖开心扉, 面对他的错误。

谢尚书看着他的形容,已然明白, 却还是开口问道:“你跟四公主可有逾矩?”

谢涟闭上眼,“……是,儿子失德, 有愧于列祖列宗, 有愧于祖父、父亲教导。”

谢尚书转身背对儿子,轻轻拿起藤条,道:“那个孩子……与你幼时颇像……”

谢涟本就有所怀疑,闻父亲言,越发肯定, 再想起那个叫“秦灼元”的孩子,心中泛起难言的滋味儿。

谢尚书居高临下看他眼神变幻,不喜不悲,徐徐道:“春和,你自小便显露天资,阖府宠爱,少年时读书、成年后为官,皆无波折。”

“你祖父、祖母回乡前,曾言你太过顺遂,恐有蹶足之忧。为父知晓,却总以为将你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不必受挫折。”

“我如今倒是有些后悔,你祖父致仕时,我没放你长在祖父、祖母身边,受些磨砺。”

谢涟停止背,低垂着头,“父亲教诲不倦,是儿子之过,请父亲责罚。”

“我从未打过你。”谢尚书行至谢涟身侧,举起藤条,不留情地抽在他背上,“春和,你知错吗?”

谢涟一声不吭地受下,“儿子知错。”

又是一藤条落下,“错在何处?”

“……”谢涟沉默片刻,言道,“儿子错在优柔寡断。”

他如今已经想明白了,可是为时已晚。

谢尚书一下一下地抽下去,但其实怒意在第一下抽下去之时,已经散去些许,这个儿子若是一经事便一蹶不振,才教人失望。

但做错事就是做错事,还是于谢家十分不利的错事,惩罚必然不能减少,教训的话依然要说。

“皆是儿女情长,你连信国公府的鲁肇都不如。”谢尚书手下力道丝毫不减弱,唯一的宽容便是没让谢涟袒露半身挨打,“更别说那裴将军。”

“一样是大邺年轻一辈儿的佼佼者,你能力无需怀疑,但论起心性,谢涟,你尚且逊色。”

世家与勋贵的龃龉根深日久,可彼此面儿上的体面皆给的足,那种撕破脸的激烈冲突,才像是稀有之物,越是拥有权力,越是装得友善。

就是如此虚伪。

若说京城这一波水何时从一阵阵涟漪变成石子“咚咚”落下,大概是从大邺军凯旋而归开始。

谢尚书说谢涟是“佼佼者”之一,不是一个父亲的自夸,而是实话实说,且这话甚至算得上谦虚。

莫看信国公因为儿子陷于一个医女而屡有争执,然而每每提起鲁肇,表面不满实则隐含骄傲,全赖于鲁肇已经有本事自立门户,有本事与他分庭抗礼。

再说裴君,一己之力撑起裴氏门楣,真正的寒门贵子。

上一个这般风头无两的还是颜相,但他走至大邺权力高处,已是不惑之年,裴君才多大,寻常都能称一句“毛头小子”的年纪。

京里很多人不喜她搅乱多年来相对稳固的局势,也有很多人恨裴君不是生在他们家。

广陵谢氏的公子谢涟,也是许多人家难求的好儿郎,世家之中,风头无出其右,他是广陵谢氏的骄傲。

但他比起战场上回来的铁血儿郎,就像是温室里精心培育的宝物,散发着耀眼的光泽,打磨、镶嵌,用最柔软的绸缎包裹,让人不自居地小心对待。

可人立于世,怎么可能永远活在温室之中,那样的幸运,与谢家这样的人家,便是不幸。

好在谢涟的磨难早早来了,好在他确实是谢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子孙,好在……裴君明晃晃地昭告,她有意图。

“你是谢家下一代的家主,做都做了,没能拎清担起,还主动送把柄去旁人手上,便是最大的错处。”

说着,谢家主高高抬起手臂,重重落下,比先前每一下都重,谢涟的背脊直接出现一道血印。

谢涟闷哼一声,跪着的身体却动都没动一下,父亲的责打全盘接受下来。

“啪!”

“谢家历经数代,王朝变更都经历过,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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