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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是的, 裴君是大将军,连县令都要行礼拜见。

刘巧女余光瞥见一双儿女,招手叫他们过来, 然后一左一右揽着两个孩子,“我的君儿心胸宽广岂是凡俗人能比, 她当初若不准我改嫁, 我根本不会为你赵家生儿育女。”

“什么母子生分, 为迅儿考虑, 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父女,我从来就不需要倚靠你们赵家生活,我有娘家,我有靠山。”

男人,尤其是像赵经武这样自食其力地养育家庭的男人, 虽然已经比那些不事生产的混账强上百倍, 但他们中很大一部分人认为他们拥有一家之主的权威, 不能被人反驳质疑, 也不容人看低他们,尤其是看低他们的是女人。

赵经武便是这样的性子, 他们夫妻平素和谐,刘巧女也十分贤惠,她此时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让他的面子大为受损, 脸气得涨红。

赵迎和赵迅有些害怕,凑近母亲。

刘巧女却是半分怕也没有,拍拍两个孩子的肩安抚:“怕什么?你们如此幸运,生来便有大郎那样的阿兄,只要你们明礼守善, 何须怕?”

“日后无论是受人欺辱,还是出嫁了婆家苛待,你们阿兄都能为你们撑腰。”

她说后一句话时,看向了赵宝儿,分明是直指她欺辱弟妹。

赵宝儿任性惯了,哪容得继母弟妹骑在她头上,当即便拉着父亲哭闹起来,“爹,您就忍心看着女儿被打吗?我要回外祖家,让他们为我做主。”

赵经武脸色不好,压抑着怒火。

刘巧女冷笑一声,讽刺继女:“他们若真为你好,怎么会教的你是非不分?我今日话就放在这儿,休想妄想我家大郎。你的婚事,我也不会管,我倒要看看你的外祖家能为你寻个什么样的好前程。”

以赵经武的出身,能在襄陵县有第一家铺子,已经是极不容易,后来的第二家却是有刘家帮扶。这样的情况,他的原配能有什么好家世,之所以一直表现的极重视赵宝儿,不过是不想断了这门亲罢了。

这些,赵经武不明白吗?他只是一味地觉得亏欠大女儿,所以就委屈了别人。

可是没有刘巧女,赵宝儿能有什么好婚事。

赵经武行商多年,能屈能伸,立时压下怒火,好言道:“阿巧,别说气话,你是宝儿的母亲,哪能不管女儿的婚事?”

“她可没将我当作母亲孝顺,我也懒得多事了。”刘巧女如今不想再容忍,拉着一双儿女便要出门,“走,我们回你们外祖家。”

赵经武哪能让妻儿就这么走了,连忙扔下大女儿,去拦,“阿巧,宝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她置气。”

他当着儿女的面,说不出服软的话,便只道:“我们回屋去说,宝儿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让她与你赔礼道歉。”

“爹!”赵宝儿不敢置信,“凭什么我道歉?我不!”

“你给我闭嘴!”女儿这么拖后腿,赵经武也生出几分后悔,从前不该太过纵容。

刘巧女懒得理他们父女两个,伸手去推赵经武,见赵经武不让开,她便道:“裴家要为君儿立碑,我本也要去,没打算告状。但你要是管不好你这个心比天高的女儿,还有她的外祖一家,给君儿惹出什么麻烦,我就跟你和离。”

赵经武慌了,他怎么会想要和离,“阿巧……”

“你要是处理好,过几日就一个人去刘家跟我们一起汇合,处理不好,就不要去了。”刘巧女说完,领着儿女绕过他。

“爹,她怎么能这么说女儿……”

赵宝儿又有使出她惯用的伎俩,但这一次,注定起不了效果,因为赵经武怒了,“我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惯着你!从今往后,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直到出嫁前都不准再去你外祖家。”

“爹?!连你也要磋磨我吗?”赵宝儿不干,“我要外祖母和舅舅给我做主……”

赵经武见她不见棺材不掉泪,越发生气,“那就去,我跟你一起去,我看你外祖母和舅舅怎么为你做主!”

屋里,正在收拾包裹的刘巧女听到父女俩的对话,毫无反应。

姐弟俩从没见过父亲母亲这般争吵,见母亲真的要收拾东西带他们回外祖家,没了平时的兴高采烈,只有忐忑,“娘,您真的要和爹和离吗?”

刘巧女眼神一黯,安抚地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只要你们爹管好赵宝儿,她不能再欺负你们,娘不会和离的。”

姐弟俩一听,终于放下心里。

刘巧女边叠衣服边微微出神,明明循规蹈矩才是她的人生,她当初,怎么就敢那样大胆……

另一边,裴君婉拒了刘家的留宿的邀请,坐上马车回南望村,在县城大门外与裴司一家还有姑姑姊妹们一家汇合。

他们都是为了裴君去南望村的,不过此时此地不适合叙旧,裴君只与他们问声好,然后将她的马车让给几个女眷,便和裴司一起坐上一辆牛车。

这牛车大概平时就常拉客,竟还有一个简单地棚子,裴君坐在其中,笑道:“我记得咱们年少时,从来舍不得花两文钱做牛车,都是步行回村子。”

二十多里地,他们每次都要走一个时辰,后来走得多了,她又带着裴司和六叔小跑,才稍稍快起来。

裴司怀里抱着两岁的小儿子裴景元,也想起那时候的事,忍俊不禁,“那时我娘心疼咱们,还常骂我,磨破鞋子难道不要花钱吗?可是次次做牛车,不知要做几双鞋子了。”

裴君看向对面虎头虎脑的小娃娃,弯起嘴角,“是啊,长辈们也很辛苦。都是为了下一代过得更好。”

裴司也低头看向儿子,见他满眼好奇地盯着裴君,干脆将孩子塞到裴君怀里。

小孩儿也不怕生,瞅瞅他爹,再瞅瞅裴君,“啊啊吧……”喊了几声,就注意到裴君腰上的玉佩,伸手去够。

裴君调整他的姿势,让孩子侧坐在她腿上,左手扶在他身后,右手解下玉佩,拿给他玩儿。

裴司见她看起来颇为自如,完全没有他第一次抱女儿时的慌张,忍不住笑道:“阿兄果然是阿兄,无论何事皆游刃有余。”

“那是因为我抱过孩子。”裴君手指轻轻碰了碰景元肉肉的脸颊,“北境有许多乞儿,父母丧命,他们就躲在荒郊野外,有一个孩子,四岁了,还没景元看起来大。”

当了父母的人,最听不得这样的事情,裴司一时无言,良久才出声问:“那,那些孩子们现在如何了?”

“有的病死了,有的妥善地安置在夺回来的城中,年纪大的兴许已经成婚了。”

裴君故意从裴景元手里抢走玉佩,看小孩子急急地追玉佩,小身子都倾过去,笑得温柔。

所有的孩子,都是大邺的未来,代表着汉人的延续和无限可能。

裴司看着,忽然道:“阿兄定是一位极好的父亲。”

裴君一怔,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逗弄小孩儿。

她这辈子注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并不在意,因为她会守护很多孩子。

裴君也不需要人养老送终,不打算过继,只是难免有些愧疚,她的祖母那么在意为祖父和父亲留下香火,几乎成了执念,却还是在她这里断了……

下车前,裴君将那枚玉佩送给了小景元。

裴司见玉佩贵重,想要推辞。

“又不是送给你的,你推辞什么?”裴君拿回玉佩,重新放在小景元手中,“他是裴家的长房长子,也是裴家以后的族长,肩上责任极重,不过是一枚玉佩,受之无愧。”

裴司不好再拒绝,便在将儿子抱回给妻子时,让妻子给玉佩穿一根结实的红绳,“这是阿兄送给景元的,让景元贴身戴着。”

他的妻子周氏担心儿子弄丢,“不然先收起来吧,等景元大些再给他。”

“戴着吧,阿兄的心意,咱们平时仔细些便是。”

“好吧……”

……

南望村的村民们一开始得知裴家大郎回来,两天都没能见到人,都在私下里讨论——

“有两辆大马车,好几匹大马呢,可威风了。”

“听说马车上装的满满的,都是礼物,裴家大郎发达了。”

“还有护卫呢,一个个可有气势了,我都不敢靠近。”

“不知道裴家大郎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是不是也凶神恶煞的?”

“应该不会吧……?”

确实不会。

裴君难得回乡,只想安静地享受一段宁静的时光,安静地陪陪祖母亲人,于是婉拒了一切宴饮邀请,除了那一日去拜见外祖一家,再没出过南望村,有事也都是让护卫去。

她早上会早早起来练武,练完武回去,便陪外祖母去村外散步,通常都会走村口那条路,然后就会遇见去农作的村人。

她都是一身普通的棉布袍子,在村子里时也不会随身带刀,身上看不出一丝煞气,但村民们依旧不敢在裴君在的时候靠近老郭氏,他们往往比亲人更容易感觉到莫名的压力,即便裴君看起来像个普通书生一样。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这般有敏锐,村里的孙婆子便像是感觉不到似的,每次裴君陪老郭氏出来,她都要带着孙女往前凑,说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裴君其实能看出来这老太太十分势力,还有些可笑的心思,但到她如今的地位,若是与百姓计较,实在有失风度。

男子的身份是极便利的,只要裴君不愿意,孙婆子想得那些事儿,无论如何也影响不到她,顶天了就是一句“风流韵事”,对孙家小娘子来说却不一样。

裴君既然见着,也不希望一个姑娘名声坏了,后半生凄苦,是以,她私下里跟祖母说了一声,请她提点几句。

老郭氏还嫌孙婆子影响她孙子的名声呢,颇有几分不想掺和,只想任他们自生自灭。

那时裴君对老太太笑得从容,“权当是日行一善,旁人是否领情,与咱们无关,而且,寻常百姓也伤不得我。”

老郭氏如今确实平和许多,也愿意为了孙子与人为善,因此她再见到孙婆子带着她家打扮一新的孙女凑上来时,便十分骄傲道:“我孙儿可是配得上公主的。”

孙婆子笑,“诶呦,老夫人,您家大郎是好人才,可这话也不好随便说吧?”

“已经被陛下赐婚,回京就要当驸马了!”老郭氏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孙儿还给我请了诰命呢,二品诰命夫人,那都是我孙儿有本事。”

原先这些事儿,只有裴家自家人知道,并未宣扬出去,村人忽然听见,皆是呆住。

“二品诰命夫人是个什么官职啊?”

“那你家大郎,日后不就是皇亲国戚了?”

在他们心里,大将军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官儿了,公主驸马,那都是话本子里的人物。

几个村人甚至忘了对裴君的怕,纷纷围到老郭氏身边,连孙婆子祖孙都挤到外边去了。

裴君在一旁听到,实在好笑,她原想老太太委婉一些提点提点便是,没想到她老人家这般直截了当,不过看来,效果也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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