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敢。
乡试同游那一个月,顾瑜之于他,就像巫山神女,梦里也不敢亵渎。
他不仅要小心翼翼藏着心思,还要小心翼翼藏着身份。
这两样无论哪一样暴露,他知道按顾瑜之的脾气,两人不说朋友,敌人都做不成。
因为顾瑜之的世界,敌人,都成了死人。
可是道别那天晚上,秦淮画舫间,二人不醉不休,他仗着酒意还是逾了距。
别后他一直不敢去想,顾瑜之到底有没有察觉。
他哑着嗓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那天是为兄糊涂,喝多了竟错把你当船上歌姬……”
“原来在你眼里,竟分不清我与妓子?”
黄五一哽,他竟忘了这人最是善辩,他怎么可能说得过。
于是,他眼一闭心一横,干脆耍起无赖。
一个猛子扎进床内,抱住被子就是一顿痛哭,“贤弟,是大哥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顾恪被包了个饺子,动弹不得气到破功,“黄素律,你是要闷死我吗?”
黄五才不上当,奋力压着他四肢,“你先原谅我,我就放手。”
“你特么放开!”
“死也不放!”
……
如此一番角逐,下位的那位无奈服了软。
“怕了你了,你是属癞皮狗的吗?无耻奸猾还没脑子,谁在跟你说画舫的事!”
黄五一愣,“那你为何生气?”
顾恪趁他松懈,一举挣脱,顺带还一脚将人踹出去老远。
“为何?你还有脸问?我生平最恨旁人借我打我家人主意。”
“黄素律,你犯了我忌讳。”顾恪冷冷道,“你是谢昭的人,潜到我弟弟身边到底有什么图谋?”
床帏内黑沉沉一片,黄五看不清顾恪神情,只能透过急促的呼吸判断他气得不轻。
他一时有些庆幸,庆幸他那点龌龊心思没有被顾恪发现,可对方一无所觉,满眼只看得到弟弟,又令他生出隐秘的失望。
他多么想将这不可告人的念想,堂而皇之告诉他,叫他气愤,叫他暴怒,叫他觉得羞耻厌恶,那样他才能真正看到他。
可他不敢。
“谢大人并无恶意,我若是居心叵测,顾大人也不会留我到现在。”
“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顾恪低低道,“我不希望有人将主意打到琰之身上,就算善念也不行。”
“我想,你大概做不了这个主。”黄五压下心头怪异,缓缓站起,“你的弟弟,喜欢谢昭。”
“这就是我绝不谅解的原因。你打着我的旗号,帮一个几乎能做他父亲的刽子手欺骗他的感情!亏他还傻傻把你当朋友!黄素律,你就是这样报答知己朋友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顾恪失望至极,下了逐客令,“你出去吧,在顾家几个月,你也拿到了足够的回报,作为一个商人,该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是的。
短短几个月,他查到奇毒线索,换来黄家织造、京杭盐运两笔大买卖,又得了个功名傍身,还顺带得到缫丝、印刷等诸多零碎工艺手段,他甚至有足够的资本回黄家,与那个雀占鸠巢的大哥一决高下。
可真到临别了,他竟有些不舍。
他无意中发现了比钱帛更动人心的东西,它们一个叫爱情,一个叫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