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乐继续道:“可能令尊也并不打算羞辱他,就像是我相信您也不是要羞辱我一样。”
荀锋再次移开视线。他也站起来,向马乐伸出手去:“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了……”
他抓住马乐的小臂,向他曾经要求的那样——当能抓住他的时候,可以抓得紧一些——他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然而这一次他的小马没有乖乖地扑进他的怀里,他已经变成了独角兽,直捅进他的软肋间。
“您要像其他客人一样么?他们粗暴的时候也这样抓我的手。” 马乐的眼神落在他捏在自己手臂的手指上。
荀锋松开手指,又坐回去:“你想知道什么。”
“黄俊的事有没有转机。”
“没有。”
“荀锋,我刚和他的律师聊过。”
“他罪有应得。”
“他罚当其罪么?”
荀锋的后槽牙咬紧又松开,眼含讥诮的笑意,嘴角却向下撇:“法治社会,这不由我说了算。”
“您一定要我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么?”
“你一定要揪着不放么?我们现在很开心,很幸福,你为什么一定要听了别人的话来破坏这一切呢?”
“那您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呢?这些事情已经折磨我很久了,我再也忍不了了。”
“我不知道该告诉你什么。”荀锋看着他的眼睛,“你不要以为我是什么一手遮天的人物,法律让他坐十年牢,我也没有办法。你知道的,很多事,我总是没有办法。”
他的声音低下去,马乐心中生出无数复杂的情绪,因这正是荀锋最擅长的、半真半假的话。
马乐看着他,失望至极。
荀锋完全知道他的习惯。他对自己失望时,头会垂下去,像忽然折断般落下肩膀去。他对别人失望时,却会扬起来,微微往后,拉开一段安全的距离。
马乐就这样拉开距离时,荀锋感到自己心中忽然空下一块,旋即从那空白里生出无尽的恼恨和恐惧。
“抱歉,是我没有问好。”马乐叹了一口气,“荀先生,您这么讨厌他,是因为他使得我没能和您设想的一样在江泰暴雷后落入您的手中么?”
很奇怪,房间里明明很安静,荀锋却听见雷鸣。
震耳欲聋地响了很久,他才发现是他自己的心跳,雷鸣似地隐没在皮囊之下。又卷起一阵风,将那扇窗户刮走了,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洞——他必得立即说些什么才能填满。
“我不知道荀锦或者荀文和你说了什么,但这太荒唐了。对,我讨厌黄俊,因为我爱你。但你不能因为我和黄俊之间的矛盾,就随意地听信不相干的人。小马,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最清楚……”
“我们认识这么久——荀锋,你认识我有多久?”马乐打断道。
荀锋沉默了。即便他知道此时绝不该沉默。
“是谁告诉您我和付若德两年前去的日本?是他自己么?他为什么会和您说起这些呢?”马乐几乎是求恳地看着他。
“我不记得,他说过么?他的话太多了,绝大多数都是谎话,这点你我都心知肚明……”
马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捡起地上的书包,转身就走。
荀锋这才发现马乐脚边一直有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双肩包——他早就打包好了,就在这里等着他。
荀锋只觉浑身一空,皮囊之下有如大风过境,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他快步追上去,捏着他的肩膀将人扣下,又放开他肩膀,举起双手,投降一般。
“好,我承认我很早就对你有意思,你跟他的事也是他告诉我的——我不知道他脑子有什么问题,但他就是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