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那样的声音。
手机震动,马乐把钱打回来,那一刻他突然知道了,是行李。
有什么东西被装进红包,捆成一摞,塞进行李箱丢了回来,“咚”得一声砸在空阔里。
***
付若德几乎明示过,马乐是要钱不要脸的,他们俩是一样的,从一个小地方来到大城市,看中的东西,全都买不起,想要就只能卖掉点什么。
然而,在一起越久,荀锋越觉得并非如此:马乐不仅要钱,也最是要脸,完全到了作茧自缚的程度。
于是只要给他钱,就可以一直捉住他,抠在碗底,好像在游戏机前投币,钱不断,游戏就不会停。
而现在马乐把钱打回来了。
我是可以丢掉的行李么?这样的念头再次奔流,却不知奔向何处,泛滥在车里。
他深深地呼吸,只有他自己的信息素,管他暴雨倾盆还是血流成河,马乐都只是拿无关紧要的玩笑搪塞他,推开他,颠三倒四,胡说八道——可他胡说八道的时候可恨地好笑——他是个圆头圆脑头顶绿化带的骷髅小狗,下巴一张一合,吧嗒吧嗒地响,亡灵似地与他隔着那道奔流的河。
他试图去听,只听见不想听的话。多劳他费心造句,把所有他不乐意听到的词都集中在一句荒唐的挑衅里,见他没有反应,便接着重复,一句接着一句——他一定是想要得到些什么。
人们做一些事,不管是否自觉,一定是为了得到什么的。他想要什么?小马想要什么?
马乐坐在他身上,温热如一片弥散的洋流,又急又快地将他吞吃进去,好像吃得慢上一点他就要死了,他自己也要死了。他在黑暗里搂着他的脖子,和那个船坞里的暴雨夜一样,挂在他身上低叫,浑身发烫地重复“我要死了”。
他突然明白了。
小马站在河的对岸,说什么都不重要,只是在叫他,叫他回头,回头的一瞬,他就再也不能生还,也不必生还,无所顾忌地走入那个良夜。
“就像他曾经那样。”荀锋对着电话,打开了灯,卷起了那间办公室所有的窗帘。
***
马乐知道那是一间空办公室。
陆樱神秘又八卦地对他讲过集团秘辛,讲Jade总如何在这场政治斗争中落败,事涉六七个别的集团的大人物,又前后矛盾地补充许多花边新闻,包括但不限于可能是荀先生杀了他,或者更聪明,逼死了他;又或者更浪漫,他根本就是无端死掉的,事后荀先生忽而怀念起他们的过往,伤心不能自已,勾勒出一出错综复杂的H市黄金年代晦暗往事——其内容之精彩让人怀疑她可能就此写过几十万字爱恨纠缠“再不去死就要被拆散了”的缠绵悱恻。
中间也包括这间空办公室。
还不是小荀先生的荀锋初露头角,替父亲打扫手尾,将这间办公室的机密处理得十分干净,从此再也没有人能够进入那间办公室,连清洁阿姨都没进去过,一切都维持原样。
或许荀先生偶尔会进去睹物思人。没人知道。
然而,当他站在低一层中庭的现代吊灯下,披着荀锋的外套,看他走进去,打开灯,卷起所有的窗帘,马乐还是呆住了。
那是一件完完全全的空屋。
没有桌椅,没有书柜,没有电器,什么都没有,只有荀锋一个人,好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监狱里。
荀锋站在里面,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不止为何,马乐没有被俯视的感觉,只觉心中长久以来地空洞正无限地缩小,向他周身靠近,却被这座监狱隔绝在外,不能将他无缝裹在其中。
“你可能也有听说,这里是我让人搬空的。”
“嗯……”
“我父亲和他最后有些异见,之后就把他安排在这里办公。所有人都能看见,进出来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