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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怕黑是吗?

若是现在留下你,等你将来见到他时,岂不是要直接帮着他来杀我,到时是不是还要因为错救成他,对他多一分厌恶和憎恨。

许念被他弄出的就那动静惊清醒了些,却见他神色不对,“……你怎么了?”

唯一跳动的最后一丝火光也暗了下去。

齐褚冲她笑了一下,眼中却是冰冷一片,“小姐,我觉得我们今夜待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还是要出去找一下上去的路才好”。

语气冷漠到平白会让人生出绝望,许念这一愣神的时候,就已经被推靠在石头上,齐褚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四周全都黑下来了,没有光亮,没有声音,铺天盖地的都是窒息。

许念惊恐挣扎着想要跟上,却是扯动了身后的磕伤,闷哼声全咬在了牙缝里,慌乱的喊,“陆知,你等等我——”

太黑了,又黑又冷,前世弥留之际也是这般。

一路上都没掉眼泪的人,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崩溃到口齿不清的喊:“好疼———全身都疼,肚子疼…求求你,不要扔下我……”

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猛然站起来,只觉得头昏眼花。

脚下像是踩到棉花上,轻飘飘的,总感觉落不到实物上,可害怕在心中生了芽,无尽的黑暗让它愈演愈烈,本能的,迫切的想要抓住点什么。

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她不要一个人留在惊恐中。

迈脚的时的一个不稳,便是失去了平衡。

黑暗中突然伸来一只手,扶住了她的手腕。

许念就好像在抓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抓住了他,小声央求道,“陆知,我跟你一起去……”

若是现在有光,一定就能看见一张满脸泪痕的脸,眼中的水光颤抖着叫嚣着冲出眼眶。

齐褚下意识的看了眼她的小腹。

“小姐,陆知说的就是我们一起去”,齐褚声音带着冷意,见她如此又觉得烦躁,“小姐到底是磕到哪里了?”

许念还没从窒息中回过神来,哽咽着揪着他,怕他嫌弃自己烦,只是摇头,“没有,哪里都没有磕到!”

齐褚沉默了一瞬,有些嗤笑,你这般求一个你想要杀的人,若是将来知道了,岂不是更加恨不得把我除之后快。

他忽然在许念身前蹲下身来,把她拉到自己背后,“小姐,你已经脱水了,不要哭了。”

在他耐心耗光的最后一刻,许念终于安静下来。

一路上安静到好似无物。

或许是太累了,起先许念还会不安的叫他两声,直到后来,已经趴在齐褚的肩头睡着了,但是喷洒出来的呼吸却是越发滚烫。

甚至在齐褚刻意停下的时候,也没有再紧张的睁开眼来。

齐褚微微皱眉,在扔在这里还是扔在前面反复思衬。

最终还是就此停了下来,把她放在了原地,漂亮的脖颈就在眼前。

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他,握上去,拧断它。

许念已经意识模糊了,她也分不清自己是拉住了什么,眼睛沉重到想要彻底摈弃掉意识。

齐褚似是无所察觉,幽冷黑潭的眼眸已经沉到了底。

从她口中喊出的齐玹两个字就像是频繁响在耳边。

杀他,可能吗?

今夜也不介意再多杀一人。

而此时,山谷中的两拨人也在极力搜索。

黑衣人碰头交换了信息,却都一无所获,只能道:“太子说,此事定然不能让其他人发现,灭口一定要灭干净了。”

说罢,再次向着四处查去。

另一边,许思姜也停住了脚步,她捻起地上的枯叶查看,随后扬起头打量起四周。

英眸犀利,只道:“还有其他人从这里经过,提高戒备,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一定要尽快找到念念。”

*

许念觉得喉咙口火辣辣的烧,血腥味也随着呼吸越发上涌。

就在这时,唇上忽然触上了一丝甘甜,带着清爽的凉意,喉咙口被浸润之后好了很多,她勉强睁开眼睛。

四周还是黑漆漆的,但是隐约能看见陆知的脸。

手中的大叶子上还有些剩余的水泽。

她无力的开口:“这是什么?”

“前面集的露水,小姐烧得太厉害了”,齐褚平静解释说。

还不等她反应一会,又是递给她一把酸枣,本不想要说了,但又见她精神头实在不好,便道:“不是甜的,小姐不还有个要杀的仇人吗?不想比那个仇人先死的话,陆知还是建议小姐先忍一忍。”

许念呆呆的看着他,能明显察觉到他心情不好,果子很小,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

她低头往嘴里塞了好几个,马上皱起了眉,但是想起他的话,怕他在这个时候嫌弃自己矫情,又快速地咽了下去。

生怕让他看出犹豫。

不止不甜,酸到她都清醒了一些。

齐褚始终沉着脸,阴郁着眼注视着她的反应。

甚至没有怀疑有没有毒,这么酸也要直接咽下去,她对齐玹竟是这般信任。

能言听计从他所有的话。

齐褚收紧了身侧的手,骨节在吱呀作响,捏断了她脖颈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声音。

许念的唇上还是苍白,高烧后迟钝的思维让她有些不明白为何他会这般盯着自己。

“陆知?你为什么不高兴?”

她从没见过这样阴冷着面孔的他。

“这般无人密林里,小姐难道就不怕陆知生出歹心杀了你?”齐褚快压不住眼中怒火了,“小姐三番五次对我失去防备,怕是等到死时,都不一定知道自己是怎么没命的吧。”

“你会吗?”话出口,许念自己就摇摇头否认了,虚弱的笑了笑,“陆知,这是你今夜第三次吓唬我了。”

话落,却见他面色更加难看。

没有任何警惕心的,甚至心软的,不带戒备的相信,只是因为齐玹。

齐褚闭了闭眼睛,转身向外走去,头也不回的道:“小姐往南走,能走多远走多远,你阿姐定然是从我们掉下来哪里找起,只要小姐不回头,定然能在天亮之前与她碰上。”

许念有些不明白,“那你呢?”

齐褚回头,弯了唇角,笑意却延不进眼底,道:“小姐,我欠你一条命,今日之后就当是还清了。”

这一走,到底是生是死他再也不管了,他漠然的看了她最后一眼,提醒她:“小姐,往后别什么人都捡回去,路边的,只会是吃人不吐骨的恶犬。”

“陆知……”

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细微声响。

齐褚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耽搁的时间够久了,那个废物派出的人阴差阳错的碰上他,就没有不收点利息的道理。

况且他今日心情不好,就想杀人。

黑衣人只见忽然走来的人,毫无波澜的步步靠近他们。

领头人看着那面具,皱眉觉得奇怪,太子身边也有一个人终年带着面具,只说是贵客,从未告诉他们那是何人。

怎么那么像?

但是队伍中已经有人等不及了,“就是他了!太子有令,不留活口!”

齐褚停住脚步,身后安安静静的,小姐确实是抛下他走了,甚至没有回头。

就是那日大雪夜,她走时都会回头来看一眼。

可今天没有!

因为讨厌他吗,觉得这般阴晴不定的人不像齐玹了吗?

所以现在甚至觉得他死掉也无所谓,或许是她已经察觉到了端倪,就是故意想要他死在这里,这样杀死他的愿望也成真了,她可能还在庆幸还好自己发现得早,活下一命来。

在此之前,他以为她把他当做是齐玹手下的人时,他只觉得这个身份方便他留在国公府。

可现在,为什么偏偏要是他!

是谁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是齐玹!

所有的翻涌的心绪都化成了眼中的冷光,齐褚睨着他们,“这么多年过去了,齐禹这块烂泥,还是一如既往的扶不上墙。”

“我从前就教过他,杀人的时候就要少说话!”

……

最后一片落叶回归平静时,齐褚倒在满地血泊中恢力。

他漫无目的盯着上空,这一刻竟然是又好似回到了,当年被人绑上重物扔进水里的狼狈样。

落水者的命运,那就是杀光那些旁观者,踩着他们的尸骨,去找自己的生机。

他侧眸向许念走的那个方向看去,默声说道:“你也是跟他们一样的人,一样想要杀我的人。”

他短暂的放任自己意识下沉,然后再一点点的被黑暗吞噬。

早该下手的,杀他的人怎么能被放过。

他忽然生出了无尽的后悔,拧断她的脖子太没有痛楚了,应该划开皮肉,让昳丽鲜血喷洒在上面,弄脏她,看她恐惧,看她求饶,最后再残忍的问她:

“现在还想杀我吗?”

欣赏着她的痛苦,那一定会是件很精彩的事情。

猫都没有利齿,怎么能咬死猎物,只能挣扎的被动的选择它的命运。

齐褚弯起了唇,他不该停留在这里,他要去把那只扔下他的猫给抓回来,然后残忍的泯灭掉她所有生的希望。

他还没来的起身,耳边就传来了脚步声。

齐褚睁眼,又看到了去而折返的许念。

他甚至不再装了,那三具尸骨都还在不远处,也不介意再多一具。

他悄悄的收了手边的匕刃,算了吧,这么漂亮脆弱的脖颈,还是适合拧断。

所有想要杀他之人,都不会活下来。

齐玹该死,她也该死,他不是影子!凭什么要做他的影子!

想到这里,齐褚突然有些愉悦,蛊惑又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只要她伸出手那瞬间——

想到这里,他好似已经感知到那细白处在手心里的颤粟害怕,那一定会是一种很美妙的收获。

许念皱眉,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她恢复的那点力气,都用来走到这里了。

“陆知”,许念坐在他旁边,目不转睛的问,“你休息好了吗?”

她整个人都太沉重了,说话的声音也是沙哑的。

齐褚的目光闪过一刻的空白。

许念苍白的唇动了动,求助的看着他,“我真的没有力气了。”

……

他的耳侧落下一条血印,许念盯着看了一会,忽然用袖帮他擦干净。

这几乎是她看见血本能的反应。

很快划过的触感,却带起点点痒意,齐褚抬起眸的时候,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一样。

许念在他背后小声的说,“陆知,你今天有些吓人。”

她折回来的时候,看见他躺在哪里,莫名让她想起齐褚那个疯子。

“小姐是觉得我不该杀他们吗?”齐褚语气莫名的低。

“不是”,许念扳正他的话,“是你扔下我两次,你说话不算话。”

齐褚微微侧眸,能看见她因为高烧疲惫闭上的眼睛。

那长弯的睫翼铺在眼底,恬静又放松。

齐褚恶劣的想,或许现在确实不是好时候,这般有趣的事情,一定要在她浑然不知毫无戒备的情况下揭开才有趣。

他突然改注意了,暂先留下她,日后要让她亲眼看着齐玹是如何死的。

远处找来的人正在向着这边涌来,齐褚抬眸,天微微泛白,晨雾朦胧。

看着被人群簇拥住的人,他忽然又有些后悔。

那时就不该安慰她会有人来寻她,就该吓唬她,告诉她,你心心念念的家人会抛弃你,他们找不到就会放弃,他们根本不关心你的死活。

应该亲手打碎她的希望,让她露出绝望,脆弱到一碰就碎。

怎么能有那么多重要的人,却偏偏只想要杀他。

齐褚闭上眼的时候,许念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远远的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然后突然失力一般的向后倒去。

许念没听清阿姐在说什么,却下意识的朝着那边伸手叫了一声:“陆知——”

*

许念睁眼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长睡之后的昏沉。

就是重生回来的那次也没有这般虚弱。

缓和了一会,她才坐起身来,问:“帘棠,陆知在府上吗?把他叫来,我有话问他。”

她也记不得自己那日意识模糊之际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他神色变得那般吓人。

帘棠急匆匆从外进来,支支吾吾道,“二小姐,要不你还是去问问大小姐,她上次把您带回来之后,就把陆知带走了,奴婢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带走了是什么意思?

许念顾不得无力的身体,她慌乱起身,迅速问:“我昏睡了几日?”

“九日。”

“阿姐现在在哪里?”

帘棠被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懵的,“…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话音刚落,就看见自家小姐已经向着外跑去,她焦急的跟上,追喊道:“小姐,大夫说了,你背后的磕伤且不能急动着。”

许念管不了这么多了,没有人比她还了解,阿姐对姓陆的有多深的恨意。

她一直有意拦着两人碰面也是这般缘故。

绕过走廊,就能看见阿姐的院子,可屋内没有人,许念一咬牙,忽然进去里间拿起了阿姐的腰牌,让门房牵好了马在大门口等着她。

翻身上马时牵动了后背的伤,疼得许念紧紧的捏住了马绳,顾不得犹豫,纵马穿过街道,向着城北的方向急去。

城北陆家旧址处,有一处暗牢,这是前世家破人亡之后阿姐告诉她的。

许念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信心,几乎牟定了陆知肯定在哪里。

到了地方,果然见到了守卫,“我奉临仪君之命,前来带人的,九天前,被临仪君带来的人在哪里?”

守卫只认得腰牌,不疑有他,“往前面走,走到尽头处便是了。”

许念到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满墙的壁画之前,少年坐在角落,静静的看着上面的每一幕,没有任何表情的,异常平静的看着。

尽管许念不曾见到当年之景,却还是认出了壁画之上的,就是当年的人间炼狱的粟阳城。

身后忽然传来了声响,齐褚安静的瞳孔动了一下,侧眸的时候,缓慢的笑了一下。

他说:“我还以为小姐不要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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