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但宁和此时怔怔愣愣,已不再记得焦急。
直到那些画面中,突兀地现出了一张带血的脸庞。
宁和的瞳孔剧烈地一缩!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苍白、死寂,一双黑色的眼睛里神?光已散。发髻披散,大片的血红,和纯粹得近乎妖艳的蓝色。
——四娘!
宁和心神?俱震,睁大了眼睛,两手拼命地向?前伸去。
周围原本洁白的雾气此时如同沸腾般翻涌了起来,滚滚如江海,且色调变得越来越暗沉。
“轰隆——”
暗紫的电光迸发开来,狂风呼啸。
宁和眼睁睁看着?那张女人的脸在沉沉的雷霆之中渐渐崩裂,心中既惊又怒,急迫和痛苦如同汹涌而来的潮水,将她整个人淹没。
极致的愤怒、乃至于恨意充斥着?整个胸腔。宁和张开嘴,她想要怒吼,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想要冲过去,身体?却?是?如此的沉重——
宁和反手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她发觉她的身体是空的,也像周围这些云和雾一样?,手探进?去,一片虚无。只有在心口之处,有一抹带着凉意的物什是凝实的。
宁和五指收拢,抓住了。
握紧,然后?拔了出来。
那是?一柄剑。白蒙蒙如天边最初的晨光,轻而薄,细而冷,像是?冬日时天空落下的一捧雪。
这是?她的剑。
执剑在手,宁和的心中终于感觉到了一种安宁。
那些焦急的、痛苦的、愤恨的情绪好像红日升起后?的薄薄冰面一般轻易地化去了。
我有了剑,胸中满腔情感便有了去处。
满天隆隆的雷云仍旧汹涌作响,电光紫练,依旧劈闪不修。
宁和静立当中,如万顷巨浪中的一叶小舟,渺小得甚至有些可?怜。
她的身体?依旧沉重,却?不再下沉,稳稳地浮在云层之上。像是?浑身的重量都被手中那抹泛着?白光的剑影吸去了。
耳边雷声?轰鸣,宁和微微闭上眼,然后?平平地抬起了握剑的手。
黑如泼墨的雷云里,突兀地破开了一个口子。起初只是?细细的一横,像是?厚厚棉絮中的一个空洞,白色的天光从洞中漏了下来。
而后?整片连绵的黑云,就从这道小小的口子裂了开来。几乎是?眨眼间?,仿佛天外?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云层猛地撕作了两半!
漫天明亮的光影里,宁和的心中一片空明。
她想起了从前,想起了自己原来是?宁和,想起了青云山上种种,更想起了岐山县,滩下村,和她耗费半生心血的岐山书院。
她醒了过来,仍旧坐在水面上。冰凉的水波托举着?她,宁和却?并没有回过神?来。
她盘膝而坐,神?色怔忡。
从那场书院惊变而始,至今不过一二年时光。然而此时再忆起从前岁月,却?已恍如隔世。
而她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渐渐的不怎么想起那些清水河畔的往事了。那些书声?、笑闹声?,窗前风吹竹叶的声?音、笔墨润湿的气息;那些她从前坐在窗前,寒来暑往,专心致志著书习文的日子,已经有多久不曾涌入心中来了?
她的心里如今装着?修行,装着?剑法,装着?金虚派,装着?青云顶,装着?七色玲珑珠……太多太多的东西,已再没有空当来装着?曾经了。
不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