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宽阔的地窖中变得拥挤。所有人住到了?前?间,地窖后间堆满了?兵乱时抢护下来?的各类简牍、典籍。李秾带着阿棉和令容将之粗粗整理,码放整齐。这些简牍,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城门处震动了?一天一夜,建康城破,此后,头?顶的街巷变成血肉横飞的修罗杀场。地窖中的众人无不心绪复杂,连同李秾在内,所有人都变得沉默。窖中的氛围压抑沉重,只有外?出抢护简牍的伙计回来?,才会?热闹一阵。
直到三日后,有消息传来?,谢赓率长熇军入城了?。此处地窖挖得深而隐蔽,可头?顶的呐喊厮杀打斗,却?能通过地面传导而下,使地窖中的人听得十分清晰。这是建康城百年以来?遭遇的最惨烈的杀戮,血水顺着泥土渗入地窖的泥壁,触目惊心。
谢赓和赵执率大军南北夹击,李秾站在洞口静静听了?许久,坚定地告诉众人:“谢侯和赵大人不会?让任何人占住建康,拓跋氏必败。”
话虽如此,李秾看似面色平静,语意笃定,胸中却?剧烈地跳动着,怎么也平复不下去,一股难言的不安自胸腔蔓自全身。地窖中看不见天光,但有一尊铜壶滴漏可辨认时辰。自清晨至日晚,地下的时间一点一滴,慢得仿佛过了?百年之久。
李秾坐在灯下,提起案上的笔想写些什么,几番平心静气,却?迟迟不能动笔。
赵执和谢赓与拓跋虎文同在城中激战,再如何占尽地利人和,结果终究难料。数日来?的不安到了?此刻像是虫蚁啃噬,李秾咬牙挣扎了?片刻,把手中的笔重重一搁,随后站了?起来?。
“张功张武,你们两?个,能与我同去外?间看看么?”
李秾没?有下令,用的是请求的语气,这次她也并不十分笃定。此时翟九渊和众多年轻的伙计都出去许久,地窖中说得上话的只有年迈的梁伯。可梁伯一看李秾的神色,便知道?她的担忧和不安已到达极点,这几日只是为?了?安抚大家努力隐而不发。
时已傍晚,头?顶的厮杀交锋之声渐渐小下去,抢护典籍的伙计许久没?有回来?,此时若不能去外?间察看,李秾必会?坐立难安。因此梁伯压住了?自己劝阻李秾的语言,只切切叮嘱她,务必万分谨慎,不能离开张功张武十步之内。
张功张武护着李秾出到地面时,近处百姓早已躲避逃走,周边街巷里民居悄无声息,只隐隐能听到不远处交战厮杀的声音。
这处地窖入口位于青溪东面的野竹林,离宣阳门、御街和朱雀大桥都有很远的距离。天色昏沉,浓雾渐起,城中死?了?太多人,腥浓的煞气扑鼻而来?。
“娘子,南面像是着火了?。”
三人望向御街南面的方向,那是朱雀大桥的位置。此处隐隐看到浓烟冲天而起,火光将低处的云雾照出绮丽的颜色,恍然像是夕阳晚霞。
“像是楼中着火了?。”李秾决然,“走,去朱雀大桥。”
鹤鸣楼就在朱雀大桥不远处。
张功自附近找来?三匹马,和张武左右随着李秾向朱雀大桥飞快赶去。
————
赵执持剑,谢赓用长枪。宽阔的桥面上,两?人再次围住拓跋虎文。脱离马背,地面对战,赵执暗自心惊,此前?他和拓跋虎文曾两?次交手,多年过去,没?想到如今要加上谢赓,才堪与他打平。此人好武弑杀,世间少?有。今日若不让他死?于此地,此后世间将不会?再有安宁。
桥畔,火弹惹起来?的大火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