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确定,有禁军的人。
回城时巡防营将士也乔装为丁仆,围着马车,一行人看?起来像是哪家凌晨从钟山别馆赶回城中的家眷,并不起眼。关于今晚的突发事件,谢赓和赵执一定要找个安静的所在才能谈清楚。人多眼杂,现在他俩都?不想张扬这件事。
有谢赓在,说是公?干而?回,城门提早半个时辰便放马车进去了,进城时天刚蒙蒙亮,御街两?边的房屋笼着一层轻雾,对于昨晚发生在帝郊钟山的凶杀,诺大的建康城中看?起来毫无知觉。
马车走到云影坊,谢赓下马将李秾从车厢内扶下来。她一夜没睡,神色憔悴,谢赓感觉自己从来没在李秾身上见过这么颓唐的样子,就?是当年她在马厩总被?下人们嫌弃呵斥时也没有。看?来昨晚的追杀真是生死极限,把她吓坏了。
清晨潮湿的雾气中,突然飘来一阵奇异的味道?,好?像什么粘稠的东西附着在水雾之中。谢赓和李秾都?闻到了。
李秾狐疑:“这是?”
赵执听到动静,顾不得避嫌,也从车厢内下来。他右臂上被?削下的大半皮肉裸露在晨雾中,闻起来有浓重的血腥味,好?在街坊四邻都?还没有出门活动。
他们鼻腔内闻道?的味道?,跟赵执手臂血肉的味道?何其相似。
谢赓猛地?一惊,是人血!
云影坊的前?店是一栋两?开间的二层楼体。屋檐枓栱间一片被?染成了红色,有粘稠的液体顺着缝隙渗出来,淌下梁柱,低落在屋檐下,淌了半夜有些凝固,好?似晾干了。
那真的是血。
李秾突然发疯了一样冲过去,撞开临街的大门。那门只从里面虚掩了,竟然没有锁。一楼大堂内倒了一排椸架,架上的鲛绡凌乱地?摆了一地?。
堂内的房梁上,有跟外间一样的东西。粘稠的红色液体,浸湿了梁柱,一滴一滴滴落下来。
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秾和赵执冲上楼去,而?谢赓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转身到门外让巡防营将士立即将云影坊围起来,任何人不得接近。
谢赓下完命令,便也从大堂侧面的楼体走到二楼,然后他看?到一个极其惨烈的场景。
二十几个坊铺的伙计,以横七竖八的姿势躺倒在地?上。他们身上被?砍杀的刀口豁开,纱窗地?板和屋内的陈设被?染成了黑红色,血就?这样顺着地?缝流淌,淌了一夜,将楼下也淌湿了。
李秾扑在地?上,撕心裂肺地?一个个喊伙计们的名字,双手剧烈地?抖着去探他们的鼻息,每探一个便发出一声绝望的抽泣。她最后扑在一个胖掌柜身侧不停地?喊:“吴叔,吴叔!”被?叫做吴叔的胖掌柜身体早已僵硬,双眼高高地?凸起,那是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赵执和谢赓都见过西北战场上血肉模糊残肢遍地?的场景,时隔太远,眼前?这一幕让人瞬间想起那些惨烈的回忆。可边疆战场的死伤是和敌人拼斗所致,而?眼前?的二十多个人却是手无寸铁被?生生屠杀。
这些无辜的人,被?李秾所雇佣,只为了挣一家人的口粮,对别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不知道?嘉穗楼背后是赵执,赵执背后是政事堂。二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砍杀当了替罪羊……
赵执一时脑中混沌,看?着眼前?的血怎么也无法整理出清晰的思绪。
他先?走到李秾身边,试图将她扶起。听抽泣的声音,李秾已在崩溃的边缘。
李秾猛然抬起头来,阿棉!阿棉呢!
昨晚阿棉一个人住在后院。
“阿棉!”
李秾站起身来,跌撞着往楼梯口摸去,她要去后院找阿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