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因不会写某个字而被谢富呵斥后,李秾反而下定决心似的说:“你何不给我一本书,让我学写?”
谢春不信她真能自己习字,不耐烦地随便丢了本识字的书给她。
转眼三月间,会稽田庄内已是蜂飞蝶舞、桃红柳绿,谢春终于带着李秾回到了京城。
谢春在书房向谢赓和父亲汇报田庄的春耕事宜,李秾低头站在他身后以备询问。
谢赓许久没有见到李秾,却看到数月间,李秾被山间的太阳晒黑了不少,作为男子,看上去依然瘦小,但双眼却明亮有神,比起刚入府时仿佛有了些变化,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这一多看却有些好奇,李秾入府时他并未问过他的年岁,这少年怎么却好像至今没有长喉结?他年龄到底有多大?
一旁的谢富却无意间看到主人投向李秾那探寻的目光,不由得皱起了担忧的眉头。李秾和谢赓却并未察觉。
御道及秦淮两岸柳絮纷扬,在风中如雪絮一般飘满了建康城,谢府庭院内也飘进不少。
李秾汇报完田庄的帐目,拿着扇子和晒衣服的婢女一起在庭院里扑那飞絮。她苟延残喘到偌大的建康城,如一株枯萎的小树,拼着微弱的力气顽强地在谢府开始扎根。
六月二十四日是建康城的观莲节,李秾和家丁到草市买龙驹的粟豆,看到种莲的人家早早在莲塘边挂好了彩灯,才惊觉时节已是盛夏,可以脱掉身上厚重的春衫了。
一匹快马绑着旗帜从街上疾驰而过,冲进宣阳门毫不减速地直奔宫城而去,并未引起街面上普通行人的注意。
三天后,一个消息传遍了京师,大晛出使北滦的使团在上都城被扣押,已彻底失去和外界联系。朝野议论纷纷,街面上小跑过一队队巡防的军卫,忙着过观莲节的民众也紧张了起来。
庆国公和大将军赵釴在朝会上请战,庆国公担忧自己长子祖亮安危,在殿上请求陛下派兵北上,声泪俱下,几近晕厥。
以兵部尚书为首的大臣却主张暂不妄动。使团被扣并非谈判失败,北滦国主年老,如今正是四位王储争权时期,使团只是卷入了风波。北滦军目前在梁州占据的扶它山地区,原本就是元庆初年从北滦手中抢来的,北滦军如今并未有继续南下的迹象,兵部尚书说得口干舌燥,庆国公却听不进去。
赵釴并未像庆国公那般声泪俱下,只是跪在殿中说了一声:“大晛国土,失一寸则失半壁,如今再不能退了。”
群臣分为两派吵了几天,最终元庆帝接受了主和派暂不妄动的意见,并增派斥候前往上都城探听使团消息。
赵釴骑马回府时,在府门口遇到站立远望的慕容氏。慕容氏远远看到她,顾不得再避险,急忙迎上来问:“将军,如何?陛下同意派兵北上了吗?”
她鬓边有一缕发丝被凌乱地吹到脸上却未察觉,只焦急地等待着赵釴的回答。
“群臣并未议出结果。”
慕容氏一顿,止不住地流下泪来。
“你先不要着急,我会想办法,阿执不会轻易有事的。大晛国土尚在沦陷,使团的安危又算什么?”
这是曾统帅百万兵马的大将军说出的话,铁血却冷酷,慕容氏讷讷欲言,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