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允人出门,他的目光穿过无数个沉寂的房顶,落到了裴琨玉的府邸。
他迟早——迟早要翻进去,把他的韶韶抢回来。
——
裴琨玉自?祠堂出来,大病了一场,原先那霁月风光的公子突然咳的起不来榻,人都薄了一层,病骨支离间,还呕着血处理族务。
那段时间,心腹自?门外近来,常瞧见公子倚在榻间,常昏昏沉沉的倒着,偶尔那下作的毒药发时,公子苍白?的面?色便会泛起潮热的粉,不知想?起了什么,那双向来冷清的眼染上妖冶的红,倒在床榻间轻声地喘。
云山乱,晓山青,情?色渐染眉睫,乱花迷醉长月,云见掠翅的鹤坠落凡间,被染了一身欲,挣不脱,洗不掉,只能?无尽的沉沦,低垂着一身傲骨,去红尘间赴一场约。
他偶尔意识混沌间,会掏出来一个雪绸的香囊,轻柔的将香囊放在自?己?的胸口摩擦,假做她还在。
他还会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做出来些恼人的丑事,比如迎挺胸膛,去送往她的唇边,却又在转瞬间清醒,啃吮他的人已?经不在了,接下来便是又一轮的悲切。
他病的越来越重,偶尔神志不清的与心腹念道:“我梦不到她。”
近来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多么狠心的人呢,找不到,也不让他梦见,像是滴入运河里的水,只在他的心里冒出一点涟漪,然后就不见了。
听闻有缘人就算失散,也会在梦中相见,韶韶不出现,是将我忘了,还是在与我闹别扭,怪我未曾保护好你呢?
裴琨玉不知道,他只是一日又一日的病下去。
而在此时,孟韶欢在哪里呢?
——
孟韶欢正如她之前规划过的一样,把那一块玉砸碎了,卖了些碎银子,因没有户籍,过不了官府衙门,所以不敢上岸,直接在河里飘了几日,在水里游出了清河,在金河府上了岸,花光了银子在当?地偷偷办了一张假的户籍,又靠着一手好绣活,进了一家绣坊中。
假户籍骗不了官方?,但是忽悠一个绣坊老板娘却是使得的,再?编造一个身世,只要过得去便可。
绣坊偏僻,专供着绣娘们居住,每间房里都摆着纺车,绣娘们每日要完成多少件衣裳,供商铺售卖,这活儿辛苦,而且不自?由,许多绣娘若是嫁了人,要操持老小?,便不出来挣这份钱,当?然,也有勤快的绣娘,在家里忙完了事物,又匆匆赶来绣花,总归是给得不到田产的女子们留出了一条活路。
金河府虽不如清河府繁华,却也是漕运之处,少不得人来人往,人一多,客人就多,所以对绣娘需求极大,绣活儿越好的绣娘越吃香。
孟韶欢来了,便是最吃香的那个。
她生而好绣,素手飞针间,自?有灵气,都是一样的针和线,过了她的手,那帕子上的叶与花便都活起来了,秀美山川展画中,云中仙子入线来。
因此,t?她在绣坊中也是过的最好的那个,一日只绣出来一副,都好过旁人百副,旁的绣娘们日以继夜的绣,片刻都不敢停歇,偏她空闲的时间大把、赏银大把。
她不爱衣裳首饰,也不爱出门游玩,只爱买些甜物来吃,每月月俸除了攒下的一点银子,剩下的都被拿去买了吃食,甜的东坡肉,蜜饯果子,咸的果脯肉干,她都爱来上一些,不过几日,便叫旁的小?食摊里的人都知道,绣坊里来了个绣活儿极好的姑娘,贪嘴爱吃,每日出门子时常蒙着面?,但瞧身段也是极好的。
也有人去托了媒,却听那姑娘说身子受过伤,不好生子,便不嫁人了,因此也渐渐没了声息。
孟韶欢乐得自?在。
她每每午时后做完绣活,便倚着窗榻而眠,午睡醒来光影斑驳,小?窗人静,夏在窗外苍木上。
不过几天日子,她似乎都圆润了些,巴掌大的小?脸上浮出了盈盈的润光,如玉般柔亮,偶尔自?窗间一探,脆生生的晃着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