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并不算亮,她犹豫了片刻,便起?身将厅堂里点起的几盏烛台全?都吹熄,只身坐在阴翳与昏暗当?中。
门前慢慢响起清脆碰撞的声响,她不由得抬起?头往门外望过?去。
男人一身闪着银辉的盔甲,发丝齐齐簪在头上,用的?是青玉打的?平簪。
他一进厅堂,看见的?便是韵文安安静静跪坐在桌案后面,正平静地?望着厅堂的?门口,桌面上还摆着一封册书,与一个白玉竹筒。
籍之心里顿时有些无措与不安。“你……脚上的?伤,可好些了?”
“承蒙夫郎关怀,已经好全?了。”
籍之点了点头,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开了口。“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岳父……”
“这与你无关。”
韵文?的?嗓音依然是平静如?水。她抬起?头,看着面前那关切与担忧都要从眼里满的溢出来了的?人儿,心里的酸楚愈发胀大。
鬼使神差的?,她看着籍之的?眼,声音里慢慢涌上泪意。“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姓王,你不是琅琊王氏嫡房的?大郎君,你不用继承日后王家的?家主令,如今的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厅堂里的?光线昏暗,她在这大自?然给她打下的掩护中落下了泪。
籍之愈发慌了神。他想像以往那样,伸手去抱住她,去安慰她,却发觉自?己身上的?盔甲厚重坚硬,他根本没法在这样的?衣着下将她拥入怀中。
韵文慢慢吸着鼻子,感叹道:“我没事?,我只是有些难过?,你不必安慰我。”
她看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的册书与玉竹筒,未道只言片语,只复又抬起?头,像极了往日里与他话家常一般说着话:“我倒是头一回见着你穿这一身的?盔甲。这般隆重,是要?打匈奴还是打流寇?”
籍之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用着轻松的?语气回应着她的问话。“都不是。琅琊王让我秘密带兵驻扎建康城外,他怀疑王敦存了篡党夺权的心思,而如?今建康城里面什么事?儿都还乱着,趁乱害人的事儿屡见不鲜。”
韵文?抿着唇。“如今你那堂叔伯既是封了丞相之位,又冠了武昌郡公?,这桩桩件件的?确都能让他这样一个利欲熏心的人做出更为肮脏龌龊的?事?情来。”
“毕竟我的?父亲,前些日子被押入牢狱中前,还留给我一封书信。”
“他说,等到这天下安定了,他便再给我做一只纸鸢。”
她嘴唇轻轻颤抖,眼里满是恨意。“我虽并不与他亲近,可到底他也是我的?父亲。我们在豫州关外的断崖处受到伏击,父亲他捡到了断箭的?箭头,他知道我受了伤,夜探太尉府想要去找这是谁家的?箭矢,才?被抓了个正着。”
“王籍之,我父亲平生只好读些诗文?书卷,只懂些圣人道理。他不会什么打打杀杀的?东西,可他为了我,却还是闯了太尉府的兵器库。那你呢?”
一颗热泪从她的?眼角滚落,慢慢淌到嘴角,苦涩发咸。“你虽身在安成郡,你可派了人去建康,去查那日伏击我们的究竟是谁?可曾查了这箭矢究竟是从何处流出?来的??”
“我……”
“什么都没有,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