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王司马睿垂怜百姓,于是命众人暂居消暑别苑, 以作宫殿之用?,又在街上设立粥棚、在城郭处设立多处庇护所, 以供自北面流离失所来到建康的百姓们安居, 在百姓当中颇得声望, 日复一日地?流传着如今的新皇是琅琊王司马睿, 而不是那被人掳了至今不知所踪的司马邺。
流言向来是从无到有,从小慢慢滚到大, 逐渐从百姓的口中滚进大家世族的耳中, 最?后施施然落进司马睿的耳中。
司马睿坐在消暑别苑的殿房里,看着座下那几个在自己一路前往建康城的路上协助了?自己许多的大臣, 听着他们为了?这天子之位如今究竟算是谁的而分辨不止, 实在是有些烦躁。
他轻轻啧了?一声, 底下坐着的又都是人精,整个殿房一下便安宁了下来。“商讨了?许久, 无非就是三桩事儿?:王公侯爵那些被匈奴侵占了?的封地?如今如何解决, 南方士族如何安抚,如今究竟谁才算是天子。各执一词,各有道理, 可你们没一个人敢同本王拍案定板,说来说去, 还是一点儿?有用?的都没有。”
底下的人互相?对着眼色, 抿着唇却都不再敢吭声。司马睿冷笑着道:“本王当然知道你们安的是什么?心思?。新帝年幼, 学堂的课业都还未结,于你们看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自当是道不出什么?治国安邦的伟业道理,于你们日后的加官进爵更是讨不到一分好处。可如今他毕竟是这天下正儿八经下了先帝传位圣旨的天子,你们呢,又不敢不认他,在他被人掳后便借此推说是周家的嫌疑。”
司马睿撑着座椅的扶手慢慢起身,挪步来到跪在斜前?方的王敦的身边,弯下腰,声音却并不算小。“王大人拿到先帝曾藏起来的晋封武昌郡公与丞相?的圣旨,终于是苦尽甘来了?,如今只差家宅之事还没能顺心遂愿吧?”
王敦听罢,依然只是垂着头拱着手,跪得模样恭敬。“琅琊王这番话,臣可实在是担当不起……”
“既然王大人想要这偌大一个家宅的执掌之权,那本?王便替你做了?这个主。”
司马睿说着便重新直起了腰,转身回到书案后面,抬眼示意身边候着的侍从去取笔墨来,作势便真的要落笔了。王敦心里一惊,下意识出言问道:“琅琊王,您这,真是认真的?”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
司马睿手指捏着笔杆,舔了?墨,在王敦热切的目光中却迟迟没有落笔。“不过王丞相?,你这如今若是要将这家主之位接管过去,身上还有这一国丞相?之职,怕是会太过操劳吧。这样,若不然本王多封你一些财帛,当一家的郎主这样劳心劳力的事儿?,便交给王导……”
“不麻烦、不麻烦的!”
王敦一听见司马睿有意要将郎主之位转手递给王导,顿时?着急了?。他赔着笑脸,这会儿?一张嘴比抹了?蜜还甜。“琅琊王……哦不,陛下!臣甘愿为陛下分担这开国琐事,尽足臣作为一国丞相?的职责本?分。甭管是修路还是治理水患还是平定百姓民心,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自当首当其冲,当好诸位大臣中的表率。”
司马睿笑着执笔在纸上书写着字,闻言抽空笑着看了看春风得意的王敦,笑意不达眼底。“王大人这话,本?王可实在是担待不起,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如何就称得上是天子陛下了??王大人要注意谨言慎行,切莫惹恼了瞧着人间景的老天爷啊!”
他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将笔杆搁回架上。“诸位也都听明白了?,如今陛下不知所踪,且由我暂管朝堂之事。琅琊王氏从龙有功,协助本?王一路南渡,历经?险阻,精神可嘉,以后还需多多仰仗王家二位大人才是。丞相大人说的话,务必得听清楚了?,丞相?大人想要办成的事儿?,也务必要安排妥帖了?。”
座下的一众人纷纷相觑无言,沉默片刻后,才纷纷磕头下跪,连声道着臣等明白。
司马睿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落下一句自己有些乏了?,需要午睡,便将一众人全都遣散了?开。
福子跟在司马睿的身后,亦步亦趋地?入了?寝殿,想伸手去替他脱了?鞋袜,却被司马睿喝止,命他挺直了?腰板站起来。“咱们又不是皇宫里面长大的,没几?日的功夫你倒是把这弓腰塌背的模样学得一等一的像,看得我瘆得慌。”
福子却是不太明白,问道:“可是王爷,您这也太过纵容那王敦了吧?分明先前您还在洛阳城里面的时?候,还特地?去寻王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