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间瞥见了他左面眼角下方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她恍然,正是这颗泪痣,才让他的面庞多?了几丝柔和。
她忽然有些恍惚,不知觉中?又将头偏过去,朝下微斜了眼看脚下踏着的二?楼油木板条。她的心里面,此?刻涌起一阵莫名还久远的熟悉感,让她觉得有些酸涩似梅子汤。
不能是他吧。不该是他吧。
不出意外,她再一次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扶正了些,于是干脆顺势作出一副刚刚思索完,才回过神来的模样。她冲他不确定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或许是的吧。”
她的回答让他跟着泄了气。面前的少年郎眼神黯了下去,撑在她身侧的手?也?垂了下去。他从她跟前移开,转过身来靠着油木圆柱席地而坐。“不知道,便是心里面还有牵挂的。”
于是韵文这下才回头过来,瞧见自己身后的只是圆柱,而非长廊。她低下头来看他,他屈着一条腿抱着膝,仰头瞧着天际上面叠得碎碎的灰云,看它们一会儿蒙住那弯峨眉月,一会儿又将月亮从灰幕后面放出来,完全没有世家公子的样儿。他眨了两下眼,像无处寄托愁思,跟着叹口?气,伸手?从身旁的甲板上摸索着,拉过一个酒坛就往嘴里面灌。
这时她才想起?朝他另一面望去,看见少说也?有二?三坛酒坛子随意地?滚倒在他身旁。她认得出那坛子,那是淮南的桃花笑,是那日在庾府里面,庾夫人?为她们二人备的“鸿门宴”上喝的酒。
于是哂笑了一声道:“卫郎君好海量啊,寻常人家出来买醉也都不敢点上三四坛桃花笑的,后劲儿可大了。”
她学着他的样儿,也?是靠着那根油木圆柱,落坐在他的身侧。偏过头来,她眼看着他还在一口?一口?往嘴里灌着桃花笑,不知为何本能地?有些担心。她伸手想将酒坛子从他手里取走,却?被他像怀抱着世?间最珍贵的物什一样,嘟囔着躲开了她的手。
“绵绵。”
他抱着酒坛,轻轻嘟囔了一句。夜里的楼船很?安静,四周也?没?有别的同行的船只,只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晚风的声响。
韵文看着他,微微歪着脑袋轻轻嗯了一声,“如何?”
他眼睛朝下,盯着他自己的鼻尖,“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个年少时候见过的小郎君啊。”
她迟疑了一下,抬眼撞进一双潋滟星辰中。她有些被这话噎住了,原先还觉着似有些不好意思,可瞧他的样儿,根本都已经醉得记不了事儿了。
况且她不是早就将他视为自己的朋友了吗?阿娘说过,在自jsg己信得过的朋友间,是可以掏心窝子说话的。
于是她想了许久,在他等得专注的时间里轻声道:“大概,是他给我折了根柳枝儿,我这又是个死心眼的人?,也?不相信我是什么逢凶化吉的命,便在脑海里寄托了恁多年。说起来,那日也?是我不好,还惊着了人?家的鱼儿,害得他老半天什么都没钓上来。”
“你?若是想笑话我,那便笑吧,反正我也觉得自己挺蠢的。”
她像是陷入到过往一段美好的回忆当中?去,嘴上虽然说着自己是个傻子,也?根本没?有懊悔的意思。她浴着风,没?注意到身边的人儿瞳孔猛地一怔。
折柳枝,惊鱼儿吗……
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