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来靠在油木长廊上。脸蛋摸着是有些烫的,她将头埋在手心里面紧紧闭着眼,张着嘴无声地叹了好几阵的气,觉得自己方才真是羞死人了,她怎么会在一个自己才认识不多久的人面前主动说这么多话的!
朝后撑了一把身后的油木长廊的沿壁,重新站在这条并不算很宽阔的长廊中间。她回过头,又看了一眼这被自己方才关上的门扇,不知为何好不容易降下温去的脸颊又有些发热。于是她快快地重新将头别了回来,提着裙摆碎着步子小小地跑回了自己那方屋子,也是“嘭”地一声将门关上。
只是她一回头便看见在门口的矮柜上,那摆得齐整的已经被自己方才用完了的大漆木盘与碗勺。
注视了一会儿,默默移开眸子,扶着床榻的边沿来到原先本就是推开的槛窗旁。正午时分的初夏暖风伴着水鸟的鸣叫声,她看着外面青金色的水面,漾着无数个平扁如鹅蛋样儿的澜波,她觉得自己沉在一汪看不到边界的虚境幻像中。她回望着这间小小的屋子,此刻觉得自己更像是住在一张网子里,无论她身在这间屋子的哪个角落,好像鼻尖嗅到的都是那股清淡的梅子汤的香气。
就好像他此刻还站在她面前。
韵文刚一有这样的念头,便涌上些莫名的羞涩感。
她再度拍拍脸颊,告诉自己人都是会胡思乱想的。
她平复着心情,于是重新撑着头,感受着四海艳阳。渐涌的暖意让她有些困怠,她觉得自己好像沉沦进了一个金黄色的陷阱,里头铺了厚实软暖的褥子,她甘愿沉沦于其中。
韵文不知道的是,在她将门扇重重地合在卫籍面前,又在长廊里面靠着嗳气时,他对着那道门,鼻尖一酸,落了一颗泪。
像是怕被人瞧见,这颗泪还未滚落便已被他撇掉了。他重新垂下头,回忆着方才她站在他面前时的高度,又似乎她还在自己跟前。
他重重地往油木墙壁上捶了一拳。他恨自己为什么在面对她的时候,一张嘴皮可以这么笨拙,非得等人儿走了才开始患得患失。
手臂自然垂落在身侧,颓丧懊恼间,他再一次触碰到了那枚玉竹筒。他将屋内原本半掩着的帘幕卷起来,将玉竹筒对着外面热盈盈的光。
玉石这等物件讲究的都是一个“养jsg”字,放在身上越久,把玩摩挲得越久,便会越透亮温润、肉质越发通透细腻。玉竹筒是他打小便挂在身上的,算是家里边身份的象征,意为让后代终生谨记,君子如玉,清廉正直如修竹,寓意是极好的,可究竟这人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儿呢,这谁又能知道。
就像他一个瞧来是天生文人儿样的,其实此番回洛阳还有一样重要的事儿,便是预备着在弱冠前早早地先跟着阿耶谋个武官的官职,待到弱冠的年纪也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和成就。
乃至他身上打小便带着的那道婚约,也算是他人生履历中锦上添花的事儿。
他忽然有些惆怅,靠着门扇低低地滑落坐在地上。午时的阳光正好,此刻他们又都是在水路上面,没有那些城墙里面砂石飞檐,头顶上面的日光也更金亮、更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