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翠搬了个烧柴火的板凳坐在一旁,一面从地上捡了两根细小一点儿的柴火塞到灶下,一面拿了个被厚烟长久熏得有些发黑灰的蒲扇,撑着脑袋听她们说着这些主人家们的轶事儿。
这种场面云翠在汝南那会儿都早就习惯了。下人们多嘴嚼舌头,说得都是些上头主人家的事儿,一个两个的都是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她们是亲眼所见一样,黑的给你说成白的,白的给你说成花的。总之甭管是哪个大姓氏族的家里面,平日里碎成细枝末节的事儿要么不被人知道,但凡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传出去了,那便是一点儿隐秘都没有了。
家里几百口下人们也是人,一人一张口一人一条舌头,平时除了在家里面干着管着自己手上的活计,也就只能说些话来解闷的了。不过在她们周府里这种事儿不算多,家里一共没几口人,说来说去也就是女郎的阿兄的那些反逆郎主的事儿,听久了觉着没意思了,自然也就闭口不说了,日子安稳得很。
灶台案板上扬起一小阵薄雾白的粉尘,周围围着的一众人熟练地捂住口鼻,下意识地呛咳了两声。揉面的婆子瞧着也有四十好几的年岁了,手中拿着面棍身上背着棉麻襻膊,啧着声快速抬眼白了眼前的几人一瞬,又将面团往案板上用力一扔。“都是长在灶台上的人,装什么咳用。上回在府里时,就那天俺去采买,俺搁着涝远瞅了眼,也没抹粉呐?俺以为就那些人才会这么挑剔,现在的一些人啊,不中!”
她说的那些人是哪些人,大伙儿自然都清楚。最开始挑起话来的老妈子往腰身上的裙兜上面抹了抹手,学着那擀面团的婆子的语气哼哼:“不过还别说,白面抹粉这事儿还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抹的了的,少把自己当碟菜了。”
她看她瞪着一双眼,吃瘪相像要吃人一样,心里面是开心地不行,舒爽地朝着门口叹了口气,才终于又注意到了在门口灶台底下摇着蒲扇的云翠。她讶然,“呀云翠姑娘怎么还在这里,炉灰恁大当心熏眼睛!”
“哎呀,都是当下人的,唤我姑娘作甚么,我也不敢应啊!”她拍了拍衣裙上一些落下的黑灰,撑着膝这才终于站了起来。“我呀就是替我家女郎来瞧瞧今个儿午饭都用些什么,好将这儿所看见的所听见的都同她说了。你们继续忙你们的,莫需要顾我。”
那几个老妈子婆子听了她这话,一瞬间后脊背像浇了桶井水。擀面的婆子眉眼一横,拿起手边的一个长铁勺就往站在她对面的那个老妈子头上砸过去:“卫家郎君的事儿是俺们恁说得安?当心舌头掉出来,喇血哗哗流!”
那老妈子愣了愣,从地上重新将铁勺捡了起来,刚想扬手重新重重地打回去,愣是被边上的丫头抱住了臂,使劲给她递眼色,硬是将这场闹剧压了下来。云翠也就抱着臂耸耸肩,无所事事地在后厨门前踱着步。她又无所谓这卫家郎君的事儿,她管好她家女郎的午饭便足够了。
无意间朝着灶台旁的窗口瞥了一眼,她这才瞧见先前用炉灰勾的几个菜式的名字,有她家女郎喜欢的焖笋。只是她正准备重新回上楼去将这事儿同她说呢,那油木楼梯旁突然冒出来一个落珠。
“云翠姑娘,我的好姐姐,你就教教我女红吧!”她垂着脑袋,满脸的欲哭无泪,“这是在楼船上面,她躲不开,主母让她绣花。她本就不善女红,我也只比她好上那么一点儿,庶房那两位是绝不可能指望得了的,好姐姐你就帮帮我们吧!”
云翠有些犹豫,回过头来朝着楼梯上边望了望。落珠知道她向来是个容易害纠结的性子,趁她没回过神来,一把挽上她的臂膊拍拍她的手背,“哎呀走啦,你家女郎怯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