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应下离开,司晨关了灯,颤抖着手打开读取录音权限,深深吸了口气。
“已获取录音权限,语音输入功能已开启,”电子莫莉暂时关闭人格模拟,做了个自检,兢兢业业地当着AI,“是否读取燕宁相关文件?”
“……是。”
喇叭里传来滴滴两声,那是一条语音。
“我过得很幸福。”
司晨抱着头,像是被谁一拳打在心口,几乎是迟缓地蜷缩起来。
那是一个圣诞节,蛋酒才刚刚端上桌子。司晨因为十几岁的祁连又跟自家向导翻墙出去吃烧烤而点着他的鼻子骂他,莫莉正在打电话,没空营救。
这是莫莉的节日,她要跟她的哥哥通电话。司晨和祁连都对圣诞或者上帝没太多敬意,他们只是她在异乡忠诚的气氛组,过节算是爱屋及乌。
“我过得很幸福,”莫莉扭头瞧了一眼他们,瞬间饭桌上偃旗息鼓,大的一脸无辜,小的满脸委屈,她只觉得两个都是绝世可爱,是她的主赐给她的礼物,“真的,哥哥,我很幸福。”
那时候他们都还年少,夜里的彩灯还亮着;而如今黑暗里只有老去的司晨蹲在地上,像孩子一样用力擦着脸颊。
她从未思念过祁连,但此刻她无比希望那条长歪了又拱了人家小白菜的憨狗就在身边,这样他就能率先做些傻事,让她显得不那么脆弱和无助。
叫出她的名字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
正如燕宁站里奥德里奇的事情没几天就沸沸扬扬,地塔里关于朱鑫的传闻一样不胫而走。
朱鑫疯了。
许多人隔着窗户见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可哨兵送饭的时候他却又总是一副沉思的样子。照理说被软禁、隔绝了所有外界联系的人哪儿会有那么多需要琢磨的事情,等着哪天撑不下去跳楼就罢了。可朱鑫神神叨叨,反而像是在谋划什么。
但他的处境实在完蛋,没人觉得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这对我是不是有好处,莫莉?只要他们觉得我疯了,我就不会被怀疑。”
朱鑫跟电子莫莉聊了这么久的天,房间里的AI至今也没出卖他。莫莉学习能力可观,不仅像活人一样理解了他的处境,甚至还能颇热心地替他出谋划策。
这没关系,反正只要兄妹协议存续,她就不会像活人一样不可信任。
“是的哥哥,说不准你可以翻墙出去。”莫莉轻轻巧巧道,“他们以为扳倒了你,就会放松警惕。”
朱鑫笑了一声,边磨他的狼牙匕首边道:“他们没蠢到这个地步。”
“给忠心耿耿的人扣帽子,再软禁起来,我觉得并不聪明。”若非莫莉的声音里带着电流感,她的语气简直像极了一个活人,“你后悔吗?”
朱鑫停下了手。
“……什么意思?”
“所有你告诉我的这些事情,背叛燕宁,教向导,给莫林卖命,追求公平和自由却被囚禁。你有后悔过吗?”
“你是一个AI,你能理解什么是后悔?”
“我不能,但是我的哥哥和我的爱人能。”莫莉轻声道,“他们不希望很多关于我的事情发生过,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也会尝试补救。这些信息存储在我的脑海里,所以我想我能找到一些共同点。”
这是莫莉第一次提起自己还有个爱人,但对朱鑫而言这本就是她的人设之一,便也没多想。
说他没后悔是假的。
“明明是我愚蠢,总觉得活得憋屈是因为环境使然,让我和身边的人拿不到应得的权势。但是地塔、燕宁,哪儿不一样,还不是处处排挤斗争,要说带着枷锁也能活得自在通透的还不是一样有祁连那种人……我嘴上说是要争取什么平等自由,其实给自己和更多人带来了麻烦,糊涂得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