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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狡猾的老东西

白翎收集好所有勋章, 将它们仔细装在包里。

一共一百一十三枚。

手指在口袋里蜷了蜷,攥紧自己那枚。

不,加上他应该是一百一十四。

这本应是一份荣誉列表, 而不该成为受害者名单……

白翎狠狠踩上革兰的脖子, 看他在窒息中痛苦地涨红脸,这一脚是为了自己, 更是为大家报仇。

“哈……咳咳哈哈哈……”革兰脸色由红转青,憋着快要炸裂的肺, 仍要发出讥笑,“你, 不会想把勋章送回去吧?”

他咧开扭曲的笑容,口齿不清说:“那些人……早就,被我玩透了, 烂了,跟你一样成了没人要的烂货……!”

革兰挤出得意的大笑:“——烂货根本不配戴勋章!”

“砰!”大笑戛然而止,革兰的脑袋如皮球般撞在地上,扁下去一块。

他的眼睛还在惊恐乱动,嘴唇却不受控制地流出大股黑血。

白翎眼底掠起寒光, 在少将军服肩膀的星星处擦了擦弄脏的鞋底。

烂货……

他心口绞紧,咬死牙关。

不, 这群蛀虫才是烂货!

那些勋章的主人, 他们不屈的灵魂并不会因为受辱而黯淡。

因为真正的英雄, 哪怕满身伤痕也在闪闪发光。

白翎眸光冰冷,朝旁不经意一瞥。

不过,肮脏的臭虫一旦剥掉华服, 就什么也不是。

只被他扫了一眼, 帕沃就魂飞魄散跪倒在地, 额头在地上嗑得咚咚响,哪还有半点之前仗权欺压的样子:

“别杀我,别,别杀我,我有钱很多钱,我可以给你钱——”

指间玩转着弹夹,白翎轻哼冷笑。

贵族们惯常以金钱衡量人命的价值。在他们眼里,似乎一切都能用钱买来,犯下再多过错,只要把钞票拍在人脸上,自己便能释然了。

饶了他们一次,绝对还会有百次千次。

必须连根拔除。

他视线不经意掠过舷窗外,舰船正在飞向人造大陆中心地带。

忽然,白翎有了一个主意。

一个……能给感恩节再增加一些节日趣味的绝妙主意。

他把革兰踹过去,死鱼眼睛翻到在帕沃面前,帕沃定睛一看,凄惨发出嗷叫:“啊啊啊啊!”

帕沃浑身发抖,满地乱爬,在巨大的惊悚下变得神志错乱。

白翎才不管他真疯假疯,枪口随意指指他脑门,昂了昂下颌,打发他:

“去,把这六个人搬到舱门口。”

帕沃眼珠急速转动,迫切地问:“是不是要放我们走?是不是?”

白翎残忍地给了他希望:“是的,放你们下去。”

下到地狱。

·

起初,感恩节的意义并没有那么深厚。

它只是一个阖家团聚,感念家人恩情的小节日,原本只放一天假,是伊苏帕莱索大手一挥,将它加到了三天。

面对许多企业主的抗议,伊苏帕莱索这样说:

“一个国家哪怕再破落,也不会因为民众多放两天假而毁灭。”

那个老皇帝总是语出惊人,言辞极端,毫不给人退路。

可偏偏所有人又都知道,伊苏帕莱索就是有这份底气。

纵观帝国人鱼王朝四百年历史,似乎不论哪一任皇帝,在高高在上俯视大地的同时,也存着一份悲悯。

对生命的尊重,对弱小的怜悯。

执政者不论口碑好坏,追根究底,总能看到一丝人情味。

花船巡游活动,便是这么诞生的。

根据传统,感恩节第一天晚上,政府会举行巡游活动。

充当花船的是航空港的军用舰船,每到这时,那些刚武铁硬的大家伙们就会被套上蕾丝罩子,驾驶舰船的都是军队里战功赫赫的老船长。

他们会用执行特级任务般的严密操作,将花船悬停在平民区上空,只为了一边操着军用大喇叭朝下面扯着粗嗓子喊“感恩节快乐!大家都要健康!我的老母亲你听见了吗今年是我开船呢——”,一边踢着新兵蛋子的屁股,让他们从舱口往下一把一把撒棉花糖。

这时候,就看哪家老太太敲着拐杖出来骂人,邻居们便哈哈大笑,把感恩棉花糖捧给英雄的母亲。

军人执行任务时掺杂个人感情是要被扣分的。

但感恩节这一天,全国民众包括政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心照不宣,共同纵容着这份特殊。

这项传统一直保持到老帝国覆灭前。

等新君上任,凯德果断以“扰乱军纪,影响政府形象”的理由,取消了花船祝福游行,改为了皇宫秘书官三小时直播讲话。

冗长又无趣。

幼鸟曾经不明白凯德这么做的原因。

等白翎进入军队,才赫然发现,那些胆大心细的老船长们,早已一个个被贵族们挤兑走。

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技巧精湛地驾驶军舰,在悬停中无限贴近大地,用热情激动的话语,朝民众和家人喊出祝福。

感激,回馈,效忠,荣耀……已然流逝在时间的缝隙里。

现在的感恩节,只有形式上的麻木。假期照旧,不过和其他假期毫无区别,聊胜于无。

然而,当人们枯燥地来到窗边,抬头看看一片死寂的夜空,又会如梦初醒般突然意识到——

那个时代,好像真的落幕了。

……

白翎站在舷窗边,静静望着还未沉睡的大地。

他稍微调整航线,让这艘豪华舰飞过雕像伫立的广场,飞过灯火熹微的贫民窟,最后来到富人上东区。

上东区东北角是个垃圾场。

每天凌晨三点,看守严密的富人区便会鱼贯驶出垃圾车,将一大堆生活垃圾倾倒在这里。

流浪汉们虎视眈眈,穷人们仔细挑选,一座垃圾山,竟成为远近闻名的“免费高级商场”。

白翎也扒过好几年垃圾山。

从上面俯视它,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往下看去,垃圾山的颜色和形状乱糟糟的,像极了一块疤瘌,仔细一瞧才发现,那不是乱七八糟的垃圾,而是攒动的人群。

白翎准备悬停在这里。

作为一名老兵,他自认为开船技术还不错。比不上花船前辈们对风向控制精确到毫秒,但压船下潜也算得上又稳又准。

舰船下降的气流微微拂动人的额发。

人群疑惑又好奇地抬头张望。

接着,他们看到底仓打开,一股脑扔下来成堆的东西——

昂贵的桌椅,板凳,柜子,手表,甚至储藏间里的天价进口牛肉,牛奶,面包,穷人吃不起的糖,全丢下来。

人群狂热欢呼,兴奋地爬上山疯抢。

白翎把能搬动的东西都送给穷人们,又把半死不活&#ha们捆死绳子,一个一个踢下去。

踢到革兰时,专门弄醒了对方。

白翎俯视着对上革兰僵直的眼睛,轻描淡写道:

“欢迎来到垃圾场,臭虫的坟墓。”

咚,一脚踹下去,砸进垃圾山,溅起两米高的腐烂汁水。

饥饿寒冷又抢红了眼的人们根本不把alpha们当人,眼里只有靴子,衣服,手上的戒指。

“这个戒指能卖500币!”

“外套挺不错,扯掉给我的老父亲穿。”

“那只靴子是我的,别跟我抢——”

濒死的革兰瞪着眼睛,浑身创口痛得崩溃,只能发出“嚇赫,嚇赫”的气音,偏偏却意识清醒,被迫亲眼目睹自己受辱。

他能感觉到那群贱民肮脏粗糙的手在自己身上乱摸,沾满灰尘的鞋底时不时踩过他的脸。

恶心!好恶心的贱民!

革兰胃部翻涌,想吐却吐不出来。因为有人踹着他脖子,正在拽他的项链。

革兰还心存一丝希望。

他拼命把脸凑到光下,期待着有人能认出这是整天出现在凯德陛下身边的高贵少将,像平常那样诚惶诚恐过来解救他。

然而——

“啧,这人居然还活着,一直把脸往我鞋子上蹭是要干嘛?哈哈哈饿了想舔爷的鞋底吗,满足你!”

在他们眼里,革兰这个人,这具躯体,还不如他衣服上一颗扣子来得有用和值钱。

扒到最后不剩东西,有人气愤地啐两口,又不甘心地回来,拽着革兰的头发往外拖行,不爽道:

“把这玩意卖给帮派,器官和骨头也能卖点钱吧?”

极尽否定和侮辱。

革兰浑身僵住,虽然脑神经还有部分活跃性,身体已经渐渐开始发凉。

他的血统,他的荣耀,他在贵族群体里建立的威信,在暴民面前一文不值。

“啊啊啊啊啊啊——”革兰睚眦欲裂,身为alpha的尊严彻底毁灭,眼角流出恐怖的黑血。

“喊什么喊?”旁边扒垃圾的老太太不耐烦地扔过去一只鞋子,正砸在革兰脸上。

革兰一口气没缓过来,心脏彻底停止跳动。

白翎在舰船上看到这一幕,抱着手臂,冷冷抿起唇。

被底层人民五马分尸,是这些人最应得的下场。

不过在关门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想做——

白翎站在舱门口,忽然拽住安全带,半个身子都探出舱门。

小蒲绒白发随着螺旋桨上升气流凛冽飘舞,他嚣张且富有感情地朝下面大喊:

“感恩节快乐!!祝你们健康!”

下面欢呼回应:“祝你也平安健康,好心人!”

·

除了扔下去的家具和用品,豪华舰船还藏有一些昂贵珠宝。

白翎将它们搜.□□净,另找个塑料袋装起。

这些东西,他还有用处。

再次确认好终点线,白翎用绳梯降落到附近无人的海礁,冷冷望着这艘庞然大物从头顶滑过,朝暴君的太空“游乐场”前进。

按照设定,约莫一个小时后,天空便会炸起灿烂烟花,给节日做个完美收尾。

不过,白翎没报太大希望。

上辈子他也曾这么做过,但运气不太好,舰船中途就被暴君的巡逻舰发现航向不对,强行逼停了……

白翎收回思绪,给响尾蛇发送了定位,机甲喷着尾气来接他。

“Master,我们去哪?”

白翎:“去雕塑广场。”

带着一包来路不明的珠宝,白翎熟门熟路找到帮派的地下典当行,在那里换到了钱。

他把厚厚一大叠星际币放在勋章旁边,又留下一小叠,在私人货行买了帐篷,食物和咖啡,准备去找流浪汉。

这些天,白翎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一件事,趁着这次出门,他想尽快把事情定下来。

然而,在广场周围问了一圈,其他流浪者都说:

“那个说话很有腔调的家伙?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是给人算塔罗牌&#a吧。那天我看到他在广场发小传单,被秘密警察抓个正着。”

白翎声音一紧:“抓进监狱了?”

“不至于不至于,秘密警察一天到晚抓那么多人,要都进监狱,哪能够住哇。那家伙多半和其他人一样,被关在路口的地下室里,等着人送赎金呢。”

有其他流浪者指路,白翎很快找到了秘密警察的地下室。

这些“秘密警察”并非正常司法考试入职的公务员,而是民间招聘的临时工。

他们人员成分复杂,很多都是地痞流氓,专门监视大街小巷,打击举报任何有“复辟”意图的活动。

白翎知道这群人惯常贪污,随便抓人多半是为了索要赎金。

果然,看守的人吊儿郎当晃着腿,一看他来,便咧开一口黄牙,朝他意有所指地搓搓手指。

白翎给了他一张五百面额的星际币。

那看守捏了捏,不太满意,但还是把流浪汉放了出来。

回到广场雕塑下,流浪汉狼吞虎咽地吃着白翎买的面包,他三天没怎么吃饭了,吃得太急差点呛住,“咳咳咳——”

白翎递给他一瓶水。

流浪汉接过来,两鬓微微斑白,头埋得很低,像是感激又像羞愧:“……谢谢,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的朋友。”

白翎望着他因为营养不良而下陷的脸颊,淡淡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流浪汉努力把卡在嗓子里的面包咽下去,换上热情的口吻:“什么样的忙,只要我可以,您尽管说!”

白翎顿了顿,眼底有不易察觉的真诚:“我这里有一份工作,我觉得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更适合它。”

流浪汉一下子抬起浑浊的眼睛,嘴巴微张。

白翎郑重而坚定道:“一个播音员的工作。”

乌利尔之前让他找解说员,正好这里有个合适&

#30340;人选。

况且……

让激昂呼唤着“伊苏帕莱索胜利”的声音,重新回荡在这片大地上,应该再没有比这更让人闻风丧胆的武器了吧!

流浪汉震惊地眨了眨眼睛,想说些什么,可是话未出口,被风霜侵染的眼眶已经先噙满了泪花。

“啊……不好意思……”

他尴尬地笑了笑,深深低下头,抬起肮脏的手背,很快擦了下眼睛,又擦了一次,弄得眼角皱纹都湿润了,才站起来摘下帽子郑重地鞠了个躬,接着在衣服内层擦干净手,谦卑躬身,朝白翎做了个邀请握手的动作。

白翎毫不犹豫握上去。

流浪汉紧紧握着他的手:“很高兴能为您效力,朋友。请您相信,我非常愿意接受这份工作,这是我整个人生收到最好的感恩节礼物,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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