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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暴君虽时不时爱耍弄她,吓唬她,眼神也极其可怕,可并未真正伤她性命,反而她平日的吃食和玩意儿都是旁的狸奴不能比的。

至少作为狸奴的主人,暴君并不算坏。

只是,她到底不是狸奴,是人!

她一日比一日苏醒得早,总有一日会彻底摆脱狸奴的身体。

暴君对狸奴的好,无论如何都与她无关。

燕沅看着远处陷入深思时,并未发现耳畔的风声不知何时已然停了,待她反应过来,恰好对上一双阴沉的眸子。

那双眸子盯着她一动不动,燕沅与他对视着,总觉得这眼神里透着几分意味深长。

还不待她细细回味,便被抱进了熟悉且温暖的怀里,一股淡淡的汗味钻入鼻尖。

侯在一旁的孟德豫忙递上干净的巾帕,“陛下,早膳已经备好了。”

季渊随意擦了擦额间的汗,将巾帕丢给孟德豫,阔步入了殿内。

他将狸奴放在圆桌上,抬眸一示意,很快便有小黄门将备好的饭食端到了狸奴面前。

今日的燕沅却并不急着吃,她嗅了嗅喷香的鸡肉,不由得在心下感慨,过了今日或许就再也不能经常吃到那么好的饭食了。

季渊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偶一抬眸,便见狸奴埋下头去,吃得格外得慢,仿佛在细细品尝肉的滋味,显得有些舍不得。

他眸色幽深,少顷,唇间微扬,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燕沅正吃得津津有味时,忽觉一只大掌久违地落在了她的头顶,轻柔地抚摸着。

“在行宫的这些日子莫要乱跑。”她一抬眸,便见他薄唇轻启,缓缓道,“听闻那林中可有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若是放在从前,燕沅或许就信了,可看着季渊眸中的戏谑,燕沅再清楚不过,他分明就是在耍弄她。

她“喵呜”了一声,埋下头去继续吃,并未理会他。左右都是最后一日了,她不同他计较。

然吃了几口,燕沅却倏然停住动作,愣在那里。

对啊……就是这个!

这一趟来温泉行宫,李福并未跟来,而是守在了皇宫御书房,没了李福紧盯着,燕沅也自由了许多。

她摇着尾巴,蹲在正殿门口坐了一上午,待午膳吃完了,她又慢悠悠地走出去,竖起耳朵听了听周围的动静,趁人不备,顺着树干跳上了屋顶。

温泉行宫不似皇宫那般大,站在正殿的屋顶上,整个行宫尽收眼底。

她如今住的那屋子正挨着西侧的山林,屋顶上还有一个破洞,一眼望去格外明显。

为了让狸奴更容易寻到地方,她有意没在身上佩戴香囊。她站在屋顶,用灵敏的鼻子嗅了嗅,果然自那个方向闻到了她身上独特的香气。

确定了位置,燕沅纵身在屋顶间跳跃,直往气味的源头奔去。

大抵一盏茶的工夫,她在一个破了洞的屋顶上停下,蹲在那儿顺着洞口往里瞧,一下便看到了坐在桌前的夏儿。

燕沅这才放心地跳下屋顶去,可方才落了地,她便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感扑面而来。

遭了,是时辰到了!

她强撑着往一旁的灌木丛里钻,方才藏起来,身子一歪,彻底没了意识。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屋内,燕沅倏然睁开眼,她支起身子坐起来,披衣正欲下榻,便见坐在桌旁的夏儿快步走过来,“姑娘,您醒了!”

“嗯。”燕沅顿时放缓了动作,问道,“该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夏儿指了指屋内一角,那儿放着两个小包袱,“能放的奴婢都放在里头了。”

燕沅点了点头,忽而道,“夏儿,我有些饿了,能否给我端些吃食来?有了气力,待会儿也好逃……”

“好,姑娘等一会儿,奴婢这就去拿。”

眼看着夏儿离开,燕沅飞快地穿上衣裳,跑出屋去,她拨开灌木丛,寻了好一会儿,终于从中瞥见了雪白的一团。

她将狸奴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护在怀里,入屋寻了块大的软布,包住狸奴,藏在那两个行李之中。

夏儿回来时,并未发现那些行李的异常,对于晚上出逃的事儿,夏儿同样很紧张。

天儿逐渐暗下来,山高林密,周围几乎漆黑一片,入了深秋,甚至连聒噪的虫鸣声都听不见,只有晚风扑得树枝簌簌作响,像极了鬼魅之声。

夜色彻底将光吞没后,燕沅不敢多加耽搁,生怕狸奴不见的事被察觉,查到这厢来。

妆匣里的东西,燕沅没有都带走,除了身上本就佩戴的,只拿了一副镯子和一对玉耳环,都戴在了夏儿身上,其余的该放的都放在那儿,尽量不惹人怀疑。

她将装着狸奴的包袱抱在怀里,其余两个小包袱都给了夏儿。

看见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包袱,夏儿很是疑惑,“姑娘,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呀,看上去沉甸甸的,要不还是奴婢来拿吧。”

“不必了。”燕沅神色飘忽,“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我自己拿着便是。”

听燕沅说是重要的东西,夏儿淡淡“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然才入了林中,燕沅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而道:“夏儿,将你的衣裳撕下一块。”

她边说,边将怀中的狸奴放下,着手撕下了自己的一片裙角。

夏儿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照做,将撕下的一片衣角,递给了燕沅。

却不曾想,她家姑娘旋即拔下头上玉簪,猛然在手指上一划。

虽不是看得很清晰,但夏儿还是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逐渐蔓延开来。

“姑,姑娘……”她吓得不轻,但还是努力压着自己的声儿,“您这是做什么!”

燕沅把血染在碎衣片上,将这些衣片随手丢在了两处,又取了一侧的耳环丢在附近,“我们不能就这样逃了,得让他们相信,我们是被野兽拖了去才行。”

顾不上手指上的疼痛,燕沅重新抱起狸奴,对夏儿道:“快走!”

林中漆黑一片,她们没敢打灯笼,生怕被人瞧见,只抓着树干,凭着昨日的记忆,一步步往下探。

也不知走了多久,燕沅恍惚听见些尖细的声儿,声儿虽离得很远,却让燕沅背脊一凛。

她意图加快步子,却觉身子不知为何变得愈发无力,一股燥热自难言处升起,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这种感觉对燕沅来说似曾相识,可怎么会,她怎么又……

燕沅扶住树干,试图喘一口气,心下不停地安慰自己,因是身子弱,走了太多的山路所致,休息一会儿便好了,然站得越久她越发觉得身子使不上气力。

夏儿看出燕沅的异样,担忧道:“姑娘,您没事吧?”

“我有些走不动了。”燕沅低喘着,“你先走,我一会儿便跟上来!”

“不行,奴婢要跟姑娘在一块儿。”夏儿哽咽道。

“快走。”燕沅使劲推了推她。

夏儿本不该进宫的,都是因为她才被连累,这些日子,若没有夏儿照料,燕沅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她始终觉得很对不起夏儿,这一回,纵然她自己逃不掉,也一定要让夏儿离开。

“你若不走,到时我们谁都走不了。下了山,你便当了身上的首饰当盘缠,别回头,一路往南去,我会来找你的。”

夏儿抽了抽鼻子,在燕沅的一再坚持下,才哭着转身往山下逃。

直到夏儿的身影看不见了,燕沅才稍稍放下心,她解开怀中虚虚系着的包袱,露出狸奴毛绒绒的脑袋来。

她忍不住喃喃道:“若是入宫那日没有碰见你,是不是就没了这些荒唐事儿。”

燕沅自认前十几年过得很难,却没想到有一天竟还会狼狈地抱着一个狸奴逃命。

她强撑起身子,继续扶着树干往下走。

身上那种难言的滋味如潮水般重重涌来,将她打得溃不成军,燕沅只强走了几步,膝盖一软,来不及抓住树干,整个身子骤然向山下扑去。

这山虽不算陡峭,但到处都是凸起的尖锐怪石,倒下的一瞬,燕沅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狸奴,害怕地闭上了眼。

只望若是没保住性命,自己的死相莫要太过难看才好。

然她等了半瞬,却并未迎来想象中的疼痛,头磕上了温暖坚硬的东西,腰肢似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牢牢缠住了。

她缓缓睁开眼,只模模糊糊看到面前人的轮廓,但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那夜无休无止的缠绵又尽数浮现出了她的脑海。

她几乎瞬间便认出了他。

下一刻,低哑阴沉的声儿在她耳畔乍响。

“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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