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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在我飞升后下来之前,你不能去凡人界。”他努力忽略刚才季子随刚才的话,向他诉说着自己的打算, "情根既然能取, 自然也能还给你, 等我飞升回来, 我们相守百年的约定不会变。"

”我已找到千年玄冰,它可以帮你稳住神台,等我归来时,你仍旧是你,什么都不会少。”

他的语气顿了一下,像是在妥协∶“若你想要修炼,我也会帮你的。”

听听,这就是仙尊,似乎他总能找到最圆满的办法。

所以,他本来就有可以帮助自己修炼的办法,只不过之前不愿意罢了。

相守百年,相守百年,以前的季子随以为这约定是两人恩爱的凭证,可到现在他才明白这是玄苍给两人相伴的期限。

是怕再多一些时日哪怕是仙尊都会陷入情爱不可自拔,毁了道心吗?还是怕等他会修炼了,会缠着他不放徒生麻烦

那现在玄苍突然改了主意,又耗费心力去寻千年玄冰,是因为对他情深不悔了吗?

不管是为了什么,季子随现在什么都不想问了。因为他清晰地明白,玄苍是给不了他同等的爱的。

从一开始的感情就不是纯粹的,后来再如何都不重要了。他可以不在意青云宗乃至修真界的修士是如何说自己,也可以不在意百年后就身死,但他不能不在意这些。

这可是他仅有的,能跟玄苍相伴的最大底气。

他没有给玄苍回答的机会,而是如之前无数次那般轻轻依偎在他的胸膛,轻声说道∶“你若想要我的情根就拿去吧,还请仙尊届时派人送我回凡人界与家人团聚。”

季子随没有再说话,他任由玄苍抱着自己,也冷眼听着他说了许多,无非就是等他回来再一起去凡人界之类的话。

只是又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呢?

直到玄苍直接把他带回苍梧峰,设下阵法后让他等他回来。

季子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甚至玄苍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他都没有过多的反应。

他坐在亭子中发呆,目光在随着藤蔓飘落的叶片游离。想起落在密室的那枝火红色的枫叶,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秋天当真是到了。

飞鸟掠过天空, 穿越云层时在蔚蓝的天空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细线。

青鸾用脑袋轻轻地蹭着他,季子随的眼角落下一滴泪,他自言自语道“青鸾,我想家了。”

从密室出来后,季子随便在苍梧峰重新住了下来。

他把蔬菜间的杂草清理干净,又每日陪着青鸾挖灵虫,短短时日就把青鸾喂得膘美圆润,远远看去很像一颗青色的大球。

直到玄苍发现青鸾的变化,季子随的投喂行为才停止。

不过青鸾是灵鸟,又有神鸟血统,没了胡吃海喝后,只需刻苦修炼一段时日仍能恢复成往日的矫健。

季子随歪在榻上,看着青鸾在梧桐林间奋力地穿梭飞行,火红的梧桐林宛如浓郁的晚霞,漂亮极了。

这段时日,他从未再提起回凡人界的话,只是日复一日地看着这火红美景,却从未折下一枝放在床前。

玄苍想做的事情从来无人能改,千年玄冰已经被他放置在阁楼,被他设置了一层又一层的阵法。

即使隔着阵法,季子随也能感受到从里面沁出的丝丝寒意。

这就是可以保证自己神台新鲜的东西吗?一想到可能要躺在这里很久,他浑身都开始被冻得起了鸡皮疙瘩,要站在太阳底下好一会才恢复.

他不喜欢。

季子随想,若玄苍答应把他送回凡人界就好了。没有情根也当真没有什么大不了,他权当自己的心入了佛,做一个清心寡欲的人也无甚可惜。

至少,他可以静下心去读书写字,照样去当他的探花郎。

一门两探花,一直都是他爹爹的心愿。

每当他迫使自己站在情爱外面,他才发觉自己亏欠了家人多少,才发现自己或许可以有另外一番天地。

后悔吗或许有点吧,但他向来都是拿了主意都不曾回头的人,小时候可以为了背出一篇文章而不吃不喝挑灯夜读,大了也可以为了玄苍来到这里。

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季子随住在苍梧峰不出,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玄苍每日会来得越来越晚,可折腾他的时辰却从不减少。

他常常在深睡中被他捞起亲吻,被迫地承受着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击。他也拒绝过,可迎接他的是下一次被直接堵住口齿。

随着飞升时日的接近,他被玄苍要得越发厉害。

身体早已被开拓得足够承纳,莹白在深夜染上红梅般的绯色。

他在浪潮中醒来,又在浪潮中昏睡。

于是,季子随常常要睡到日上三竿才堪堪醒来。

秋日便在这无止境的夜晚索求中结束,等他某日醒来,推开门看到的是满目雪白时,才惊觉冬日已至。

他跟着玄苍来这青云已经快一年了,而玄苍飞升的时日也要来临了。

季子随想,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玄苍不知道的是,他这段时日除了把苍梧峰的风景看了个遍,也在偷偷地研究千年玄冰外的阵法。

玄苍从未见他在纸张上演算过,只以为他对阵法的兴趣不过新鲜两三天。但他不知道的是,季子随在阵法上的天赋之高,已经可以闭着眼睛在脑海中演算推衍。

乌瞳给他的晶石还在,储物袋中还有几块零散的下品灵石。

足够了。

足够他在被取出情根前修改千年玄冰外的阵法,也足够他走出青云宗,回到凡人界。

等玄苍飞升后,也不会有人在意他的去留。

冬至到时,大雪已经整整下了三日,整个苍梧峰被皑皑白雪覆盖,银装素裹一片中,青鸾卧在阁楼内修休眠,唯有几只圆滚滚的鸟在雪地觅食。

玄苍回来时,正看到他依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景。

他身上披着自己为他买来的雪狐披风,墨发用玉冠竖起,一张脸被红色的毛领边包忖着,愈发显得莹白如玉。

“你回来了。”季子随朝他淡淡笑着,好似两人如平常夫妻一般,“外面是不是很冷?”

这段时日,他安静乖顺得很,在玄苍面前除了读书写字就是看风景,最多也就与青鸾玩耍一番。

之前在密室的对峙两人从未提起过,玄苍以为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安排。只是近来他心中偶尔不安,寻了一番却也找不出缘由。

大概是因为飞升在即,即使是他也不免有些心绪难宁。

玄苍极为自然地握起他的手,这才发现他搭在窗台上的指腹有点冷,“外面很冷,你进去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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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随的手没有抽回,他总是无法反抗玄苍的触碰,久而久之就不再拒绝徒生烦恼。

“这雪不知何时才能停。”他没有回握,任由他拉着,仰头问他,“你快要飞升了吧?”

典籍有记载,修士飞升前会有从天地中传来的预感。

他一转身, 皑皑白雪沦为他身后的背景, 仰头时露出的半截脖颈在火红狐毛里比上好的白玉都要莹润。

玄苍想起了每个夜晚手掌游走之下的颤栗,即将离别的情绪让他忍不住噙住他的唇。

季子随愣了愣却没有拒绝,他这么长时间里第一次主动环着玄苍的脖子,仰头迎了上去。

呼吸不稳间,他还不问提醒他,“你还没回答我。

雪狐披风本就是被他随意一系,如此一番亲昵后,宽大的披风就松松垮垮地松散下来。他被亲得狠了,朱唇玉面上更是清艳一片。

衣襟边缘露出昨晚还未消退的红痕,看得玄苍呼吸一窒,喉结滚动。

“就在两日后。”他眸色暗沉,眼底欲色翻滚,厚重炙热的气息落在他耳边,“子随。”

狐裘落在地上堆上一团,窗外大雪纷飞,阁楼内气息滚烫,春色一片。

……

这半年来,苍蓝大陆风波不断,先是蓬莱仙府大魔出世,蓬勃的魔气从仙府满溢而出,被魔气侵蚀的修士十有八九堕入魔道,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幸而青云宗请了隐世的天机子出山,推演出了大魔的下落,随后玄苍仙尊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把大魔斩于蓬莱仙府前,把他的残躯再次封印。

这是各大仙门统一对世人的说法,唯有他们知道大魔依靠恶念而生,只要这世间人恶念不断,他就不能被灭杀,只能被封印。

雪花簌簌,剑宗、飞凤门和苦禅寺等各大仙门主事人同聚在青云宗主殿,玄苍高坐在众人之首,就连瞿承福也不过坐在他的右侧下方首位。

”大魔的完整躯体已经重新被封印在蓬莱仙府内,唯有一丝神魂从我手中逃脱。”玄苍冷冽的嗓音在殿内回荡,他神色冷清,眼眸中像是覆着霜雪,“天机子临走前留下卦象,言明此次劫难的生机在于凡人界。”

项傲雪秀眉微蹙,疑惑道∶“凡人界与修真界隔着无妄海难以跨越,难不成这大魔的一丝神魂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去了凡人界”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人议论纷纷。

“为什么要说生机在凡人界?修真界真有劫难的话,难不成还要靠一个凡人来拯救?未免太荒唐了一些!”开口的是夺日楼的楼主楼寒,他身着劲装英姿勃发,语气却带着些不屑,“凡人生命如蝼蚁, 武力值最高的凡人也敌不过练气期修士一击。”

“那天机子想来闭门不出太久,莫不是推演天机都失了手?”

其实他说得没错,在修真界,那些凡人当真跟蝼蚁没什么两样。但在场也有不少人知道仙尊从凡人界带回了一位凡人伴侣,这消息虽之前被青云宗瞒得死死地,但仙尊自己从不避讳,更是在蓬莱仙府入口开启时亲自去寻人,如今知道的也不在少数。

楼寒这话,还真没人敢接。

这段时日他们都待在青云宗内商议魔门之事,倒没有见到过那位凡人。

想必是仙尊当真喜欢得紧,轻易不肯让他露面吧。

玄苍神色淡淡,并不把楼寒的话放在心里,淡淡开口∶“天机子的卦象从未出错过,大魔的一丝神魂仍留在修真界,只不过藏匿了起来,轻易不得发现。”

他这么一说,楼寒顿时脸面挂不住,却也不敢反驳。

瞿承福适时站了起来,气势威严∶”既然卦象如此,为以防万一,凡人界和修真界的通道将由各位派人守候,也可派遣弟子去凡人界查探,但需隐藏身份,不得主动生事。”

“至于如何布置,还需各位与我一同商议。”

兹事体大,倒也没人不同意。

这一商议,天色就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大雪仍在继续,殿外是逼人的冷意。

玄苍坐在主座上一言不发,对他们的安排也没提出异议。

他在想,这么大的雪,不知季子随可冷?

明日他就要飞升了,他会思念自己吗

肯定会吧。

苍梧峰阁楼内,季子随若有所感地看向茫茫大雪中的某个方向,随后低头继续手中的事情。

阵法内的千年玄冰不断散发着冷意,他额头却沁出细密的汗珠,手指在虚空中对着玄冰外的阵法不断比划。

等玄苍回来时,他已经坐在床榻上安静地看书。

冬夜寒冷,有一人等着自己的感觉很不错,连带着玄苍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这一夜,两人什么都没做,季子随被他抱在怀中,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翌日,天光竟放晴了起来。

苍梧峰底下站了整个青云宗的弟子,就连乔志行都站在一边,看向他的眼神格外奇怪。

昨日各大宗门的宗主都站在最前面,他们朝玄苍垂首行礼。

“恭贺仙尊得证仙道,白日飞升”

异口同声的声音宛如巨浪,一阵一阵地冲击着季子随的耳膜。

他就这样被玄苍牵着向前走,身后跟着大批的弟子。

万人瞩目下,季子随身形挺得笔直,清贵落拓的身姿犹如皎月,站在气势浩然的仙尊身旁竟也毫不逊色。

这就是仙尊宠爱非常的凡人吗

许多人朝着他好奇地看去,直到两人到了升仙台。所有人仰头看向他,唯有几位宗主低头沉思。

瞿承福朝身后的弟子看了一眼,对方微微点头。在他们来登仙台之际,已经安排好了人前往苍梧峰等待。

"你别怕,我会护住你的,取情根不会痛。" 玄苍为他重新系好披风的系带, 指腹碰了碰他的脸,"等我,我很快就下来找你。"

他向来都是这么运筹帷幄的,不管发生什么变故都能逆转,朝着他想要的结果而去。

在第一道劫雷降下之时,他被玄苍的术法送到了登仙台下,众人之前。他低头看向脚下的方位,一眼就看出脚底是传送阵,可以直接把他传送到千年玄冰内。

季子随轻碾脚尖,轻而易举地改变了传送阵的目的方位,刚好与他昨日修改的方位相合。

就在阁楼内,千年玄冰外面。

他没有跟玄苍道别,因为直到今日,他已经无话可说。

他现在只想尽快把那情根剥离,好好地去做他的凡人去。

季子随甚至能想到父母看到他后的惊喜,若他说要去当一回探花郎,那他爹定能对着祖宗牌位拜了又拜。

早该如此了。

他跟玄苍早该各归各位,回到最适合彼此的位置。

恍惚间,他与玄苍遥遥对视。

与此同时,季子随心口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

劫云在不断地翻滚,亮彻天地的闪电如疯狂扭动的电蛇伴随着轰隆的雷声出现。玄苍游走在劫雷之中,身姿翩若惊鸿,令人心惊胆战的劫雷在他手中一一化解。

季子随越是仰着脖子去看,心中的痛色就越深。大概是因为知道这一切快要结束了,他脑海中关于玄苍的画面就愈发多了起来。

等到劫雷声骤然变小,天梯出现,仙乐天门而出,金光洒向大地。

当季子随感觉到脑中出现一种奇异的感觉时,最后一道劫雷落下。

天地间唯有震耳欲聋的雷声,过往画面如走马观花般从脑海中略过,那些深刻的记忆慢慢变得陌生起来。

这就是情根被抽离的感觉吗

玄苍头顶的劫雷正在消失,无情道的道心正在趋于圆满。他高站于苍穹之中,目光准备地落在季子随身上。

情根正在逐渐与道心相融,两人之间关于彼此的记忆在瞬间交缠在一起。

就在这时, 乔志行突然捂住喉咙哀嚎一声, 一道精纯的魔气以迅速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季子随。

“大魔的神魂!”

饶是瞿承福,也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变化,更没想到大魔的一丝神魂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乔志行的体内。

一丝神魂的速度太快,季子随都来不及激活脚下的传送阵,就被追击着神魂的道法击中。

他根本都没看清是谁使出的道法。

等玄苍淬取完道心睁开眼之时,就看到季子随满身鲜血地倒在地上。他嘴巴张合间吐出血沫,像是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天地间一片清白,唯有他身上的血染红了周围的皑皑白雪,红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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