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活死人脉!(求订阅)
10月3日,晨。
十月的恩市,秋意渐浓。晨风裹挟着落叶的沙沙声,轻轻叩击着疗养院中医组院子里的银杏树梢。树叶间漏下的晨光,在青石板路上织成一片斑驳的光影。
早起的陈宋在院子里完成了一套缓慢的太极拳。
此刻,他正端坐在凉亭中的一张竹椅上,面前是一方青石案几。
他的食指指腹轻轻按在左腕寸口脉上,目光微眯,似在专注地倾听什麽。
三只灰雀掠过树梢,扑棱棱的翅膀搅动着晨光。一片片银杏叶在风中摇曳,晨露顺着叶脉缓缓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
陈宋的麻布袖口被晨露浸湿,在他苍老的手腕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老人布满老年斑的眼皮忽然颤动——指下的脉搏正以某种诡谲的节奏跳动,像是年久失修的钟表齿轮,每隔七次搏动就漏掉半拍。
「阶梯震颤.」他喃喃自语,而后快步离开了院子,回到诊区内的诊台。
诊室铜锁开启的钝响惊飞了檐下白鸽。陈宋踉跄着扑向紫檀脉枕,老式千层底布鞋在青砖地面蹭出两道泥痕。
陈宋的右手摸向诊台暗格里的紫檀脉枕。
这个动作让锁骨下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诊室门大开,晨风拂过,掀起大褂下摆,露出老式千层底布鞋上磨损的针脚。
三片金黄的银杏叶飘落在红木诊台上,恰好停在寸丶关丶尺三脉对应的位置。
陈宋枯竹般的手指突然加重按压力度,——透过『轰炸的震动波』捕捉最细微的脉象变化。
「爷爷!」陈希签的惊呼声撞碎诊室的寂静。
她抱着鎏金保温杯冲上来时,保温杯在铁扶手上磕出编钟般的脆响。晨光将老人花白的鬓角染成半透明。
「去取《脉经》第三卷,光绪年的刻本。」陈宋的声音带着砂纸打磨金属的质感,右手仍死死按着右侧锁骨下动脉位置。
陈希签注意到檀木脉枕偏离了固定位置——那是爷爷用来标记危重脉案的「生死尺」,此刻正压在「死脉」章节的插图上。
当泛黄的古籍被捧到诊台时,朱砂笔尖在宣纸上勾出的波形突然扭曲。
赤色墨汁在「鱼翔」二字旁溅出血泪般的痕迹,混着老人额角滑落的冷汗,将「七日为期鱼翔」的批注晕染得模糊不清……
「爷爷,你先休息,你千万别动,我马上去叫人!~」
「我马上去叫人。」陈希莶声音着急却也没完全失了分寸,她赶紧扫了一圈陈宋,确定陈宋如今已经稳定坐在椅子上无需她再扶,便急忙转身。
她天赋不高,跟着陈宋学中医和中药只是纯粹为了逗爷爷开心,她自知自己就是一条混吃等死的可爱『寄生虫』,她一直都清晰自己的定位。
所以从来不去工作,也不去创业,更不掺和自己父亲的公司,她只做好自己『金丝雀』的本分——
实际上,陈宋自己选择入住进了疗养院的院子里,随时都有人候诊。
陈希莶的一声哭声,早就惊动了在值诊的林宫伟副教授,林宫伟快速循声而来。
他身着蓝色长褂,快步走进诊室,第一眼就看到了陈宋的状态不对,正要呵斥陈希莶让陈希莶打电话时,陈希莶却比他更加沉稳,泣声如落棋一样严谨:「林医生,我已经打了电话。」
「我父亲和王老医生都挂断了,我之前就和他们约定过,我给他们打电话就是出事了,他们正在往这边赶……」
「您快来看看我爷爷。」
「我,我去备茶。」陈大小姐此时乱了分寸却又未乱。
陈希莶是陈宋的独孙女,此刻眼角擒泪梨花带雨的红肿让陈宋也格外心疼,他端坐于坐诊案台,四平八稳地安抚道:「希莶,不着急。现在还才是刚刚开始,没有你想的那麽着急。」
林宫伟匆匆忙忙地拿起手机,第一时间也拨通了自己的上级邓槐教授的电话。
一边来到了陈宋的对侧开始搭脉,电话接通后,林宫伟快速道:「邓老师,陈院长突觉不适。」
邓槐听完无任何声音应对,第一时间就挂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疗养院内负责的男护门也鱼贯而进,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陈宋身侧后,道:「陈院长,之前外科组的方医生交代了,如果觉得身体不适,先吸点氧,然后躺在床上休息。」
「这些并不耽误中医的诊治。」
陈宋早就发过话,自己的身体一旦出现纰漏,第一时间要优先中医组的团队进行诊治,酌情予以中西医结合的手段。
陈宋并不犟,乖乖听劝。
林宫伟虽然是中医,也找不到陈宋无需吸氧心电监护的理由,应声后开始随着陈宋往院子里的休息区而去。
这间手术室距离手术室最近,最快可以在两分钟内就进入到手术间。
陈宋自己就是医生,就是疗养院的院长,所以在权限范围内,享受着最好丶最优质的资源倾斜。
……
07:35,疗养院内,造影检查室。
方子业转头摘下防辐射眼镜,视网膜上残留着血管造影的蓝紫色残影。
他习惯性用拇指摩挲食指关节的茧——那是身为医生持骨钳数年留下的勋章,此刻正微微发烫。
监护仪规律的低鸣中,他突然捕捉到金属刮擦声,像是手术钳划过不锈钢托盘。
给陈宋主麻醉的是谭孟白教授,来自华西,是陈宋动用了自己的关系寻来的全国最顶级麻醉医生之一,在麻醉科属于泰斗级人物。
谭孟白盯着监护仪一动不动,并未发出任何声音。洛听竹站在三米外的麻醉车旁整理喉镜叶片,专门束起的马尾辫随动作轻晃。
现在的陈宋只是作造影检查,所以并不需要全麻,但洛听竹已经时刻备好了随时转全麻的准备。
「陈老的桡动脉弹性成像,」洛听竹将平板电脑转向方子业。
方子业凑近细看时,门被砰地撞开。聂明贤举着血管造影片冲进来,卷曲的鬓角沾着碘伏污渍:「老爷子的小腿静脉有小血栓!」
他的无菌帽歪斜着。
「术前的CT没显示!」方子业接过胶片对着读片灯,医用胶片特有的冰凉触感让他想起解剖室的不锈钢台面。
方子业的心思莫名有些烦躁。
方子业再次举起CT平片,以他的阅片术水平,依旧是读不到关键内容。
但血管造影片毕竟是血管造影片,CTA是诊断血栓的金标准之一,它的精细度远胜CT平片。
在腓肠肌静脉丛的蛛网状阴影里,有处微不可察的密度异常——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绒毛,又像是X光片上的一粒尘埃。
洛听竹负责的麻醉记录仪突然吐出长串数据……
她撕下波形纸时,医用胶手套与热敏纸摩擦出细碎声响:「凌晨6点至今,陈老的脉搏传导速度加快12%。」
纸卷垂落到地面,在环氧树脂地坪上蜿蜒如白蛇……
方子业与聂明贤两人对望了一眼后,聂明贤再看向自己的老师李永军:「目前的检查结果,不足以陈老目前的症状。」
心内科的带组人杨凤根教授一直都在注意陈宋的动态心电图——
中医组的脉诊已经结束了一个多小时,早已经辨证完毕,而且已经开了对证的药方,依证论治。
在煎药中途,陈广白才请了方子业等人赶来,希望可以为陈宋上「二次保险」!
陈广白或许也有与陈宋一样的中医兴起执念,但陈广白还有一层身份就是陈宋的儿子,所以他也希望陈宋可以通过现代医学的手段保住一条命。
李永军摇了摇头,满脸的表情纠结成僵,嘴唇开合都格外艰难,晦涩出字:「心脏冠状动脉造影也没有发现任何不适。」
「陈院长依旧觉得胸口前有钝痛……」
李永军的表情也格外怀疑人生。
他了解过陈宋,所以就不敢将陈宋的一些决议当作不存在,如果是在现代医学里,陈宋作为一个病人,有如今的检查,他就可以判定对方是健康的,最多只需要在医院里在继观一段时间即可!
但此刻,李永军也不敢有任何表态。
方子业知道李永军此刻的心理,将手中的胶片缓缓放下后,道:「陈院长,我和李教授的意见一致,您还是优先选中药进行调养吧。」
「按照我们的理解,你现在依旧无需进行任何特殊处理!~」
中医讲究的是依证论治,现代医学讲究的则是依病论治,没有病的话,目前陈宋的血象水平都没有特殊之处,即便是想要预防性地上抗凝药,也没有指征。
无指征下预防性抗凝,一旦出了脑血管出血性卒中,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陈宋只是被局部麻醉,闻言轻轻点头,并未发言,而是非常坦然地感受着自己的病机。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道:「雀啄连来三五啄,屋漏半日一滴落,弹石沉弦按即得,解索散乱乍疏密,鱼翔似有亦似无,鱼翔冉冉忽一跃,釜沸汤涌息俱绝……」
眼看着方子业等人露出迷茫神色,陪诊的中医组代组长王齐山低声解释:「这是中医七绝脉。」
「脉浮而微弱,似有似无,如鱼翔浅水,头定尾摇。」
方子业依旧有些外行地问:「寓意为何?」
「心气衰绝,阳气外脱。」王齐山道。
李永军适时将话题接了过去:「之前我在京都医院时,也听过这种脉象,不过那位患者与现代医学对应地是濒死期心动过缓,陈院长目前的心跳节律正常……」
李永军接着看向了也身着中医长袍的陈广白:「陈院长是不是服用了什麽救命的秘药?所以才导致了如今的脉象与体徵不太对应的症状?」
李永军在京都医院工作过,因此见多识广。
特别是作为血管外科的负责人,对于中医的一些手段也略有了解。
「是药三分毒,我父亲并未服用药物。」陈广白神态如常,似乎在商场沉浮了多年的他突然退隐,也不觉有任何不适之处……
「那也就只能继观,辛苦王医生和陈医生你们自己多费些心思了。」李永军开口后看向谭孟白教授。
谭孟白是麻醉科的教授,对于生命体徵地细微把控极为周到。
此刻,谭孟白也对众人点了点头:「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是适当加用预防性抗凝药物,具体的药方是以皮下注射肝素还是以中药汤剂的形式,由王教授您斟酌。」
谭孟白也给不出一个合适的方案出来……
方子业等人开始陆陆续续地将陈宋身上的仪器拆除,并缓缓将其推送至监护病房。
疗养院里的每个院子都可以是单独的监护室!~
中药古法药房。
陈希签握着铜药碾的手在发抖,三七块在碾槽里裂成不规则的碎屑。她盯着墙上的子午流注锺,黄铜指针的每次跳动都像在切割神经。
当秒针指向「手少阴心经「的刻度时,药碾突然打滑,在青石台面擦出刺耳锐响。
「炮姜炭要焖足六小时。」兰悯农无声地出现在药柜旁,手中端着的煅炉飘出混着血腥味的焦香。
老中医用长柄药勺轻敲炉壁,裂纹釉面发出编钟般的清响:「就像你爷爷当年在『』医院煅制血馀炭。」
陈希签突然抓住药柜的铜把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如果.如果脉象真的」
她说不下去,喉间哽着滚烫的硬块。药碾里的三七粉被晨风吹散,在青砖地面铺出星图般的纹路,恍惚间与昨夜爷爷焚烧的《伤寒论》灰烬重迭。
兰悯农弯腰拾起散落的脉案记录本,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张黑白照片。年轻的陈宋穿着褪色的粗布衣,正在战壕里为伤员施针。照片背面用朱砂写着:「代脉结脉同现,险过剃头。「
「你爷爷烧了半部《伤寒论》,」兰悯农突然说,煅炉里的火光在她镜片上跳动,「说要给后辈腾出写新方剂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