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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闲杂琐碎

第76章 闲杂琐碎

深夜。

南浔镇各处宅邸中,灯光摇曳,到处都有人在私下密会。

无论怎样,平远堂刑天氏主脉和旁支彻底翻脸,主脉家主刑天青书联络各大会首丶各大豪族家主,要彻底驱逐旁支二十四房族人!

这牵扯,太大了。

二十四房族人,男女老少加起来有数万人!

刑天氏在南浔地头上的威名,犹如一座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那是千百年来,凭藉着刀枪剑戟丶大斧长矛,一刀一枪劈砍出来的凶名!

刑天青书,怎敢这麽做?

当今朝廷,真能压得住?

也有人在心动——平远堂旁系二十四房,他们掌握的资源,他们掌握的财富,太惊人了。平远堂刑天氏,扎根南浔镇,直接影响力辐射周边几个行省,通过大小商队的商贸活动,他们的触手触及东丶南数十个行省。

刑天青书,真能一口吃掉偌大的基业?

如果他吃不掉,如果平远堂刑天氏因为这次内斗,闹一个两败俱伤,是不是自家就有希望,火中取栗,弄点好处了呢?

就在刑天鲤在镇外庄园,向一众族老出示自己的身份证明时,南浔镇内,好几处豪门大宅的院子里,有信鸽腾空飞起。

这些豪门大宅的主人,背后可也是有人的,无非是大玉朝有名有姓的门阀豪族,其中更牵扯到朝堂上的诸多高官大佬。他们窥到了好处,一门心思的想要从平远堂刑天氏身上,捞一把狠的。

刑天青书和旁支二十四房,如果不能两败俱伤,那麽,就帮他们两败俱伤罢!

一个起内讧的豪族,就没有资格,再继续成为一个豪族!

世道,就是这个世道。

道理,就是这样道理!

于是,深夜时分,刑天鲤扛着一柄从祖宅地下大殿中取出的大斧,昂首挺胸的走向了刑天氏祖宅。

他激发精血,血气膨胀,身躯已经到了七尺高下,通体肌肉坟起。他袒露胸膛,露出了身上一块块好似铜铁浇铸的雄壮肌肉。

沉甸甸的大斧头,被刑天鲤用本命精血灌输了一番,又注入了一部分太初之炁,更是用十几吨大口径舰炮顶好的炮钢重炼过。

几乎和刑天鲤等高的大斧头,此刻通体散发出森森青绿色幽光,一缕缕极细的巫纹在青铜色的大斧内若隐若现,透着一股子狰狞凶蛮的霸道气息。

大斧重达二十四万斤,『区区』一百二十吨的重量,对于如今的刑天鲤而言,和七岁顽童挥动芦苇杆子,也没什麽区别。

只是这般重量,全都压在他七尺身躯上,他每一步踏在地上,哪怕使用了秘法分散了压力,依旧步伐沉重,『咚咚』闷响,好似有一百头大象在南浔镇的大街上狂奔。

刑天鲤走过之处,街道上厚厚的青石板一脚粉碎一块,街道两旁的楼房,全都被震得上下晃荡,到处都传来惊恐的喊声。

精血催生出的满头长发,被夜风吹得在脑后狂舞,刑天鲤扛着大斧,大步前行,以极浑厚的嗓音,大声的唱着歌谣:「我所居兮,昆仑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取自《红楼梦》之《离尘歌》)

这个世界,是没有『雪芹』老先生的,他的那部经典巨着,在这个世界也并没有流传。是以,身为一个成绩并不是很好的文科生,他『借鉴』一下先贤的诗词歌赋,不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麽?

反正,宛如巨兽长吟的歌声古朴丶浑厚,充满某种莫名的道韵,街道两侧偷偷从窗缝丶门缝里偷窥的镇民,无不以为,这个身高七尺,面容古拙粗犷的雄伟大汉,是一名了不起的世外高人!

如此,刑天鲤一路穿过南浔镇,直达镇子东面刑天氏祖宅。

祖宅门前,数十名身穿号衣,扛着枪械的战兵惊慌的一字儿排开,举起长枪,瞄准了刑天鲤。一名小军官战战兢兢的厉声高呼:「做什麽的?可知道,这里是什麽地方?」

刑天鲤右手举起和身躯等高的巨斧,『咣』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一道狂飙横扫而出,地面裂开了一条长达二十几丈的大裂口。

刑天鲤沉声道:「吾,来自安邑,尔等蝼蚁,速速让可以做主的人,滚出来!」

『安邑』之名,也是在刑天氏祖宅地下的山川社稷图上所见,这些战兵,肯定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但是刑天鲤相信,这座大宅子里,肯定有人知晓!

中气十足的吼声传遍了整个刑天氏祖宅。

下一瞬,几道人影急速窜了出来。

童贯丶杨念祖丶穆里玛丶杨天骥,四位天仙级的强大存在悉数登场。然后,很快的,岳家兄弟带着大群背嵬军,一群玄武禁卫簇拥着赵青苘,一行人也赶了出来。

颐和郡主,则是气喘吁吁的,被三名狐妖老太太架着一阵怪风,带着数十名内侍,也紧跟着跑了出来。

「安邑?」颐和郡主喘着气,脚不沾地的跑到了大门口,很有点气急败坏的,挥动着一条大牡丹花的粉红色手绢,狠狠地往脸上扇着风:「大夏那群老怪物,多少年没派出甲子行走了?怎的,没完没了了这?」

赵青苘在一旁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斜了她一眼:「唷,颐和妹子这般说,是对咱们这些可怜兮兮的,被老祖宗们丢出来满天下乱跑,腿都跑细了的可怜娃,很不满喽?」

颐和郡主的脸骤然一僵,急忙笑了:「唉哟,这是什麽话?姐姐可千万别误会,妹子我这不是,这不是,奇怪麽?安邑,这,这,这,您可和他们打过交道?」

刑天鲤斜眼看着『叽叽喳喳』的赵青苘和颐和郡主,突然『咔咔』一声狂笑:「怎的?两个小娘儿,是你们当家作主的?」

赵青苘背着手,冷傲道:「怎的,阁下看不起女人?」

刑天鲤迅速闭嘴。

经过前世的薰陶,赵青苘的这句话,没法接,不能接,接了就是一支足以洞穿混沌的无情铁拳呼啸落下,砸你个头破血流,不得翻身!

他看向了站在前方的穆里玛等人,低沉的呼喝了一声,顿时通体水波粼粼,大片寒气呼啸着向四周扩散开去。方圆百丈内,原本灼热的空气,居然急速降温,南浔镇四面都是江河,空气湿度极大,以至于空气中水分凝聚,化为大片的鹅毛大雪飘落。

五口小鼎在五脏中微微震荡,青铜神光夺目。

五脏自成五行小循环,刑天鲤继承的刑天氏血脉,虽然秉承的是『金』之本源,但是《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玄妙无穷,以『金』之本源,鼓荡五脏,五行自生,展露出些许『寒冰』玄妙,却也不是什麽难事。

童贯轻咳了一声:「共工氏?」

这老家伙的脸色骤变,右手轻轻一拉杨念祖的袖子,拉着他往后退了两步。

安邑来人,更是巫家手段,而且在这末法时代,还肆无忌惮的催动巫力,人前显圣,这脾气,这做派,完全符合典籍中记载的『共工氏』的性格。

暴躁,易怒,不择手段,这就是『共工氏』的天性,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有一头撞倒不周山的『光辉事迹』不是?

得了,看这架势,是来找穆里玛他们的麻烦的,和童贯他们没什麽关系,所以……

坐山观虎斗就是。

穆里玛头皮有点发麻,他活了这麽多年,曾经和『安邑』出身的那些可怕族裔打过交道——蛮横,粗暴,凶厉,狠戾,这几乎是大夏巫民共同的标签。

一个从原始洪荒时代,就在蛮荒大地上挣扎求存的强横族群,你指望他们是『之乎者也』的『翩翩君子』,这怎麽可能嘛!

动辄挥动大斧头劈你,这才是他们的性格。

而穆里玛,不幸的是,他刚刚修得天仙道果,刚刚来到这一方世界的时候,就被『安邑』出身的一个家伙毒打过,直接打碎了他的下半身,他哭嚎挣扎了大半年,才勉强修复了伤势。

现在,又来?

强忍着心头的不安,穆里玛沉声道:「阁下,有何贵干?」

刑天鲤指了指挂着『平波伯』匾额的大门,冷声道:「老子,没走错地吧?怎麽,大门招牌都给人换了?平远堂丶刑天氏的族人,死绝了?」

穆里玛丶杨天骥同时回头,看向了躲在颐和郡主身后的刑天青书。

刑天青书哆嗦了一下,穆里玛朝着他勾了勾手指,刑天青书就战战兢兢,怯生生,好似柔弱无依的小姑娘一样,慢吞吞的走了出来,浑身僵硬的朝着刑天鲤行了一礼:「前辈,小子,小子刑天青书……」

刑天鲤一耳光就抽了上去。

他极小心,极小心的,没有用多少力气。凭藉着天仙级的强大神魂,刑天鲤完美的控制着自己的肉身,掌控了自己手掌上的力量,这一耳光,也就是百来斤的力道吧?

刑天青书被一耳光抽倒在地,半边面颊迅速通红,肿胀。

他蜷缩在地上,好似一条没骨头的菜青虫,浑身哆嗦着,却连喊都不敢喊一声,只是结结巴巴的说道:「前,前辈,小子有何冒犯之处,还请前辈,指出!」

刑天鲤低头看着刑天青书,『呸』的一口吐沫吐在了地上。

吐沫出口,化为冰弹,落在地上,『咣』的一声巨响,硬生生将花岗岩铺成的广场地面,砸出了一个水缸大小的窟窿。

「你是刑天氏的族人?你糊弄鬼哩!」刑天鲤左手捏印,一道又一道巫法秘咒带着奇异的闪光,不断地落在了刑天青书身上,他手指头比比划划的戳了又戳,厉声道:「看看,看看,你有巫家血脉麽?你有麽?你没有,你没有,你个杂碎,你怎麽敢说,你是刑天氏子孙?」

「说,是不是你害死了刑天氏的族人,强占了他们的宅子?」

「佛祖在上!」一个尖锐,充满戾气的妇人声音响起,一个身穿暗纹锦缎袍裙,面圆而白,颇有几分富态,但是细眉毛丶吊梢眼丶小嘴巴嘴唇薄薄的,看着颇有几分刻薄之气,能有三十岁开外的女人,被一群丫鬟簇拥着走了出来。

「这位先生,妾身是平远堂刑天氏上代家主刑天通明,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门的当家主妇张氏。」妇人瞪着眼,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先夫不幸,为国捐躯,妾身膝下无子,过继了一个孩儿,继承平远堂的家业,有何不可?」

刑天鲤『嘎嘎』怪笑!

张氏啊!

张氏!

他就想不通,刑天通明,当年是如何的盲婚哑嫁的,把这麽个女人给弄进家门了?

毛头小子,果然是做事不牢靠。

哪怕刑天通明是他这辈子的亲爹,刑天鲤依旧要这般说!

娶妻娶贤,这张氏,哪里贤了?

刑天鲤倒是记得清楚,从娘胎里就记得,他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一碗又一碗的补药里面,就混了各种对胎儿有大害的药物。

侥幸,刑天鲤虽然还在娘胎中,毕竟是天仙的底子,他以尚未发育成熟的胎儿之躯,辛辛苦苦的运转气血,帮助自家母亲化解毒性,好容易才让自己平安降生。

刚刚降生没两个月,刚刚张开眼睛打量这个新奇的世界。

好麽,一碗大毒的补药进口,世界从此一片漆黑。

做爹的是个不靠谱的,做娘的,也是个纯粹的『傻白甜』,刑天鲤真是头疼,他是如何在娘胎肚子里混了十个月,又是如何护持着那傻乎乎的娘亲,熬过了出生后的四年的!

可算是,亲眼见到这个罪魁祸首张氏了啊!

这麽多年了,这老虔婆,嗓音那是丝毫没变!

用力握紧大斧手柄,刑天鲤厉声道:「好,好,好,说得好啊,你膝下无子,过继一个孩儿继承平远堂家业,刑天氏旁支,就没人了麽?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野种?」

『野种』二字一出,张氏丶刑天青书脸色骤变。

而颐和郡主丶穆里玛丶杨天骥,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刑天青书是朝廷册封的,正儿八经继承了刑天通明『平波伯』爵位的超品大员,你说刑天青书是一个『野种』,这无疑是当众将大玉朝的体面,一脚给踩到了地上!

刑天青书哆嗦着站起身来,咬着牙,恶狠狠的看着刑天鲤,好容易鼓起一点勇气,想要说点什麽,却又猛地退后了一步,躲在了穆里玛身后。

他实在是,不敢说话。

方圆百丈的天空,还在飘雪呢,刚刚入秋,正是秋老虎打人的时节,天气最热的时候,居然因为刑天鲤的存在,天空下起了大雪。

这等改变天相的伟力,刑天青书一介凡人,如何能怒?如何敢怒?

穆里玛呼出一口气,上前了一步:「阁下,是来找麻烦的?须知道,按照各家约定,就算阁下是甲子行走。」

「走?走你老母!」刑天鲤一声粗口,骂得穆里玛目瞪口呆:「谁是甲子行走?老子,不是!老子只是来,给一群被野种欺压到活不下去的娃娃,讨一个公道!」

刑天青书瞪大了眼睛。

『套一个公道』?

他突然想起了今天白天里,他做的事情。

他很心虚的看向了身后的颐和郡主,果然,颐和郡主的脸色,也骤然变得难看了。

刑天青书想要夺取旁支二十四房掌握的家当,最大的底气,就是有颐和郡主的兵,有穆里玛和杨天骥这两个老怪物撑腰不是?

不然得话,以他刑天青书的小身板,数万刑天氏旁支族人一旦暴起,他那天就会走路摔死,吃饭噎死,坐船溺死,搞不好上茅坑都会『陷而卒』!

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刚刚欺负了刑天氏的那些旁支族人,怎麽就有自称来自『安邑』的怪物找上门来了呢?

穆里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沉声道:「阁下,既然不是安邑来的甲子行走,那麽,就按照江湖规矩喽?」

刑天鲤笑得很灿烂:「那就,按江湖规矩罢?这个野种,欺负平远堂正儿八经的族人,老子是看不下去!」

穆里玛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欺负他们,实在是,平波伯操心国朝大事,愿意为国分忧。他是平远堂当今家主,他收回平远堂的家业,将其大半都上供给内务府织造处,充当国事资费。」

穆里玛很认真的看着刑天鲤:「平波伯此番作为,端的是破家为国,乃大仁丶大义丶大勇丶大德之举。大玉朝,对平波伯此番行为,当刻碑立牌,行文广发天下,以彰其荣耀。」

刑天鲤指了指刑天青书,摇头怪笑:「他是一个,贼!」

穆里玛绷紧了面皮,闭上了嘴。

张氏龇牙咧嘴的看着刑天鲤,双手紧紧握拳,恨不得扑上来打死他。

颐和郡主俏脸极其难看。

赵青苘则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颐和郡主,她很乐意看到这丫头被为难。

呵呵,赵青苘作为赵宋的甲子行走,既然来到了平海城,颐和郡主作为招待方,不狠狠地打发一笔盘缠,是没办法让赵青苘太平回家的。

除开赵青苘,或许还有其他甲子行走冒出来,颐和郡主不得多备点银子在手上?

偏偏又冒出来了各国乱战的事情,想要让各国迁徙大军,搬去东云人的地盘大打出手,这一笔开销,又莫名其妙的落在了颐和郡主身上!

不是被逼急了,颐和郡主也不会答应刑天青书的建议,强取豪夺旁支二十四房的家产。

可是,刑天鲤冒出来了。

颐和郡主闭上了眼睛,一个字丶一个字的冷声道:「阁下此言,却是过分了。平波伯,乃是我大玉朝的臣子,不容阁下如此污蔑。」

「平波伯身为平远堂当代家主,收回自家家产,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容不得外人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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