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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旧信

另外,你细讲的『飞羽仙四阶』中的【衔新尸】一式,不止我看不懂,师父也看不懂。

裴液,你不要自己造词,有的字如果不会写,就让明剑主帮忙看看嘛。

博望这里一切都好,裴液——崆峒有什麽好看的地方吗,你写信时多和我说两句话啊。

替我向明剑主和小猫问好!」

在最后两句之间有一条被勾去的墨痕,已然看不清了,明绮天调动玄气伸指抚去,识读了出来——「裴液,自己的性命永远比仇恨重要.」

这是一封没有被收到的宽慰。

那正是少年最沉默压抑的时光,那种低沉的冰冷想必也在笔锋里透露出来,少女显然很担心他的状态,这封信就像一袭青裙在面前蹦蹦跳跳,故作娇痴地想逗他开心。

明绮天手指翻弄了两下这封短笺,她其实记得受瞿烛伤害最深重的,分明就是少女本人。

————

博望,衣岚山。

细雨在窗外轻敲,老木头的湿味朴质又清新,古堂静谧地燃着两粒烛火。

少女坐个小蒲团倚在榻边,烛光在她安静的侧颊上映出光影深浅,她把头靠在老人肩旁,盖半截被子的老人也向她半倾着身子,捧着一封剑卷微微笑着,两只瘦枯的手一直在止不住地轻颤。

「【踏水摘鳞】是越轻越快但这总有个到头儿的时候,再轻,剑没有威力,剑者也用不出来了.」李蔚如断续的哑声忽然顿住,抬手捂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李缥青递上手中的帕子。

老人喘了两下,又微笑道:「你瞧.这个【衔新尸】,就是要他【踏水摘鳞】破开这个极限,直到『轻』至力竭,剑者再也用不出来,『快』也就到了极致。」

「可是,都用不出来了,还有什麽用呢?」李蔚如眯眼愉悦地望着手中的剑卷,「.所以这只是半剑,下半剑,就是【破土】。」

「【破土】是新生,正可接在【踏水摘鳞】力竭之后.如此一来啊,就为此剑又生出一份力来,因而成枯尽之后的一道流光——」李蔚如一顿,弯腰捂嘴剧烈咳嗽了起来,这次大片的暗血被咳在了帕子上,触目惊心。

他看了一眼就偏手颤抖折起,没露给少女,喝了口水,虚弱笑道:「所以这个【衔新尸】啊,取意就是蝉刚刚【破土】的一刻,就被黄雀叼走真是倒霉。」

李缥青也没去看那帕子,倚在老人肩上被逗笑,只是轻轻把手更深地抱向了老人轻脆的身体。

「.真好,真好啊」李蔚如轻哑喃喃,「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裴小友竟真令我望见一眼翠羽日后的辉煌可惜不能当面谢谢他了。」

李缥青低了下眸,在被子下轻轻握紧了老人的手,把温和的真气渡了进去。

老人的伤情恶化得比任何人想像中都快.如今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堂外忽然响起两声轻微的叩门。

李蔚如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少掌门先去日理万机吧。」

李缥青把头贴在他颈间,轻声道:「晚上再来陪您。」

「嗯嗯。」

李缥青开门走出来,少女微垂的眉眼清冷安静:「怎麽了?」

「找到密室了。」

李缥青拿起失翠剑:「走。」

「确如您所说,不在山外小庄,就在他的城中故居下面。以前废弃的地下水道被他改造围起,成了自己研究那心珀的地方。」

「因为常常出城,才显得怪异。」李缥青解释一句,「有什麽发现吗?」

「.都已废弃了,清理得很乾净,什麽也没留下。」沈杳低声道。

李缥青神色没什麽变化:「无碍,去看看。」

沈杳犹豫一下:「崆峒那边好像有变动。」

李缥青脚步一顿:「什麽?」

「有大量的仙人台和军士进入崆峒,近于封山了,我想欢死楼的谋划可能已经事发。」

「裴液.他们怎麽样?」

「从州衙发函问了,但还没有消息。」

「.」李缥青抿唇握了下剑柄,「那,瞿烛呢?」

「.也还没有消息。」沈杳道,「这是很新的消息,大约是六七个时辰以前发生的事情,我想很多人和事都还在缉捕和调查。」

「嗯。」李缥青道,「也留意一下相熟的几位大人——无鹤检丶隋大人的安危。」

「.嗯,」沈杳犹豫一下,「掌门,我是想.既然已经事发,该查的仙人台都会查的,我们这边已经落后很多了,是不是.没必要再投入人力?」

「许多地方人手都挺紧的。」她补充道。

李缥青安静一下,清亮的眸子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如果我们也放弃了.可能最后一道网也就没了。」

「.什麽?」

但少女却没再回话了,雨细而密,她系上斗篷扣上兜帽,当先拾阶下山。

像只雨雾中的青鸟。

————

崆峒。

仙人台的介入确实有如秋风扫落叶。

大量的人手在六个时辰之后赶到,崆峒十七峰都被同时控制,而欢死楼在戏主被俘之后,几乎是被连根拔起。

为了成就此事,他们暴露了太多的行踪,此时在大范围的清查之下全部被一一揪出,早有准备的二十四个州是同时动手,欢死楼在少陇三十年的隐藏和经营几乎一夕崩溃。

随着埋藏在金玉斋的欢死楼消息调度的枢纽被清查出来,代表着这一大案彻底告破,仙人台关于「欢死楼」这一名目的信息被极大地丰富起来。

旋涡中心的女子和少年被最可靠的人手重重保护起来,鹤检雁检们带着人手在外面风卷残云般扩大着战果,固然还有诸多馀韵和线条需要拿几个月甚至几年来慢慢消化,但就此一举而言,作为无洞派遣之初台里就开始准备的事情,一切方面都几乎已做到了最好。

一夜就如此过去。

第二天清晨。

雨还是细细飘着,但天色不再沉沉地昏暗了,小院檐角挂着清亮的水线。

裴液怔怔地睁开眼睛时,感觉身体莫名轻松了许多,固然还是伤痛疲累,但那种濒死的枯竭感没有了,整个人仿佛重新活过来。

「他们给你吃了【白龙丹】,泰山药庐的小师姑一夜给你施了三回【银玉织命】,现在算是没什麽大碍了。」沉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裴液偏过头,是那温如学究又萧拓沉默的老人。

屋门洞开着,他坐在床边看着檐下的雨帘,一柄眼熟的长剑横在膝上,黑衣乾净,应当是刚刚洗去血气脏污,身上发梢还带着清新的水汽。

「.隋大人。」裴液虚声叫道。

「无鹤检之前说过,若遭不测,愿意把这剑送你。」隋再华转眸过来,把【玉虎】放在他身旁,老眸安静地看着他,轻声道,「做得真好,裴液你是我这一辈子见过,最优秀的年轻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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