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什麽时候告诉他。」平静安详的烛光下,衣丹君忽然听到了自己心中漠然的声音。
她身体猛地一僵,闲散的坐姿骤然变得板滞,喉咙仿佛被什麽一下噎住。
李缥青知道自己把她最不愿想的事情从心中挖了出来。
衣丹君在进入紫竹秘境之前,就已弃置了衣家从小到大的教谕,不再信仰仙君。
她的【烛剑】是「亲」,她的【心毒】是「情」。
她是为了不使幼妹幼弟承担这份命运,才放弃了「情」,来到这片紫竹林中,一坐三十年。
李缥青正要让她直视自己曾经放弃的东西,让那些旧日撕心的伤痕重新翻涌上来,把当年的选择颠倒,衣丹君三十年来立于这道根基上的心神也就被灼烧殆尽。
而这道心毒也实在深烈,不需少女如何用力,只这一句话,李缥青就仿佛已听到了这座楼宇裂开的声音。
旁边的西方恬什麽都没听到,仍在低头提笔,认真地盯着画卷。
「我我们」衣丹君怔怔哑住,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她的命运就是成为侍奉仙君的诏子,在衣宅长大的那些年,她本已接受了这从小就灌输在脑海里的事情。
但在和男子相遇的这几个月,她忽然舍不得了。
是男子教她重新认识了这一切——花到了季节就会开放丶鸟儿筑着它们的巢穴丶秋天鱼儿肥嫩时,漫山也就烧起了火红的叶片——一个没有仙君的世界。这些日子,女子觉得一个新鲜的丶温暖的自己在从体内重新生长出来。
但这旧有的躯壳不止来自于她自己,而是来自于整支龙裔。
她努力在欺骗着自己丶隐瞒着自己,但那残酷的结果每时每刻都在终点等着她——如今美好的一切,只是一道短暂的泡影。
「你要让他越陷越深,最后被你无情丢掉吗?」李缥青看着她,「他从小就失母远父,到现在也像个单纯可怜的小孩儿,伱给他如此浓烈的甜蜜,想过离开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嘛?」
衣丹君颤抖起来。
「我我会把一切告诉他的.我.」女子嗓子如被铁块噎住。
李缥青冷漠地瞧着在两三句话间就几乎要破碎的女子,轻声递出了自己最锋利的刀刃:「是吗,也包括.你从一开始,就把他当做种植心毒的工具这件事吗?」
衣丹君猛地张大了嘴,身体仿佛结成了冰。
是的。
这才是这件事情的开端。
当李缥青发现衣丹君与西方恬的来往不曾避着任何人时,就对衣家的态度产生了疑问——他们为何纵容这样的事情发生?
进入衣家祖地之后,她想通了。
龙裔不会放一位已确定的诏子去多惹枝节,除非她的《传心烛》一直难以修成。
衣丹君本是以此完成传诏前的准备,但多情的女子却自己深深陷了进去。
先发一章,23:59还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