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吧,爷爷就不与你告别了。」
张九龄向这位老先生的背影行礼,而后转身上了一驾驴车,一路朝着东而去。
大雪天,爷爷就坐在河边钓鱼,李适之提着小胡凳坐在一旁,他在冷风中缩着脖子揣着手,道:「姑姑说让孙儿多看看北苑的书。」
「鹊儿的学识的确很不错,你得闲可以多看看。」
李适之道:「孙儿总觉得姑姑她自己也不擅长那些学识。」
李承乾搁下鱼竿,闭上眼揣着手将身体的重量完全放在椅子的靠背上,低声吩咐道:「看好鱼。」
「嗯。」李适之点着头帮着爷爷提着鱼竿。
上元十三年的夏天,长安的人都听说现在的葱领人与天竺人都开始用筷子吃饭了,甚至还有人说以前的波斯王子在一个遥远的地方重新立国了,还有人说大食人现在也用筷子吃饭。
今年的夏季雨季偏多,李承乾坐在骊山上,从这里可以远眺,那里有一队队的官兵正在巡视着河道。
王之涣从莱州回到了洛阳,回来的路上走走停停,原本其实早就应该到洛阳的,但一路上遇到许多事,耽搁了不少时日。
因为张说叔叔的走走停停,以及各种琐事,耽搁了一个月又一个月,期间甚至被朝中的一纸调令,派张说又去了一趟太湖,又辗转耽误了三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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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太湖很美丽,那时就连王之涣他自己也忘记了时间,整天都在太湖边玩闹。
只有十岁的王之涣提笔书写着自己的太湖游记,传闻中是当年夏禹治水开凿了三江五湖,三万六千顷的太湖,美丽得让王之涣这辈子都不能忘却,他打算再过数年,再去太湖看看。
如今的洛阳,依旧很繁华,这里的人很多,各处地方都显得很拥挤,在运河的口岸,这里有很多商人,也是商贸最繁华的地方。
王之涣问向张说,「如果要坐船直接去关中,就只能去南阳吗?」
张说摇着手中的蒲扇,解释道:「原本是可以从黄河逆流而上去通关的,但黄河改道之后,河道绕过了函谷关,要绕行很长的一段路,与其这样不如马车通行,南阳通往关中的河道其实也并不好走。」
王之涣道:「洛阳有这麽多的商户,一定有很多的赋税。」
这孩子问了前一个问题,又问了一个毫无相关的下一个问题,孩子总是这样,张说笑着摇头也就不再回答了。
一份战报送到了洛阳,那是一场发生在西南的战事,吐蕃人南下攻打骠国的时候打了败战,只能后撤。
朝中也决定让吐蕃撤军,并且让南诏派出去的兵马也收了回来。
王之涣又问道:「就这般撤军了吗?」
张说道:「西南山林茂密,大军很难行进,其实早在很多年前就说过要撤军的事,如今的陛下就算是再好战,也不能不考虑骠国的形势。」
王之涣又道:「丛林中到处都是毒虫毒蛇。」
西南战事终于平定了,除了那些远征的人,或者是远征的战事。
现在的大唐很难再有战事了,也不会再有大规模的战争了,贞观的二十年,乾庆的二十九年,大概是这五十年间,唐军打败了能打的所有敌人。
入夜了,入夜后的洛阳城更加美丽,美丽的灯火与人们的喧嚣声,构筑了这里的美景。
张说畅快地饮下一口酒水,他朗声道:「现在的皇帝是拔剑四顾,却找不到对手,这皇帝的眼中就剩下了臣民,哪里还有什麽敌人。」
这麽说很放肆,身为一个臣子不该这麽议论皇帝,但是谁在乎呢?
张说面前是个十岁的孩子,而馀下的人还在一片的欢愉中。
「要是皇帝现在来洛阳看看,皇帝也会知道,盛世真的来了。」
张说醉醺醺地说着话,中原战乱了多少年,打了多少年,如果放在以前,人们或许不敢说盛世已经到了。
可现在呢,大唐已强大到了找不到敌人了,这样的大唐难道还没到盛世吗?
这就是盛世,一个强大到能够让人忘我的盛世。
撤军就撤军了,这也没什麽,骠国那深山丛林的破地方有什麽好打的。
上元十五年,在一堂课堂上,张九龄正在支教,这里是岭南的一个小村子,他从岭南走到了长安城,现在以后回到了岭南道,前来支教。
一个孩子问道:「老师,我们大唐的皇帝很厉害吗?」
张九龄收起了手中的书卷道:「当然。」
孩子又问道:「老师,什麽是世界文明史,我们为何要学这个。」
张九龄解释道:「世界文明史是一卷还在编写中的书,当今陛下自小是学史家的,史学大家来济是当今陛下的蒙学恩师,所以现在的皇帝召集了两千学子,编写世界文明史,而大唐就是这卷史书上,最强大的,也是疆域最广的一朝。」
「大唐有多大?」
张九龄双手背负地解释道:「大唐还在扩张,还在远征,等你们长大了,大唐的最西端恐怕就要与高卢人相邻。」
正在讲着课,门外来了官兵,还有一个拿着书卷的年轻人。
见到门外的人,张九龄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支教生涯已结束了,今天官府带着崇文馆的人来交接。
这堂课结束了,孩子们飞奔着他逃出了学堂。
张九龄从崇文馆的官吏手中接过文书,又道:「有劳诸位走一趟。」
新任支教夫子已跟着官兵走入了书舍,他会教授孩子们之后的学识。
张九龄需要回一趟长安城,向崇文馆报备之馀,还要在军中历练两年。
上元十五年冬,张九龄回到了关中,他每天早晨都会在骊山脚下等,通常等到了晌午时分,也没有见到自己的老师。
问这里的村民,没人知道当初在这里时常钓鱼的老人家是谁,这里的人们也只是知道有这麽一个老人而已。
张九龄才回过神来,原来不只他对自己的老师一无所知,就连这里的村民也对老师一无所知。
直到现在,张九龄才开始揣测,那位与自己只有短短半年师徒的老师,究竟是何方高人?
此刻的终南山脚下,又是一个冬天,年过七十的李承乾身边依旧有孙子陪伴,而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叫锺馗的年轻人。
他几次解释他姓锺可他不叫锺馗。
但李承乾像个老顽固,总是说人们叫你锺馗你就叫锺馗,不管你以前叫什麽。
李适之很无奈,爷爷住腻了骊山,就来终南山住了,还缠着一个叫锺馗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