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倒是年迈了。」
「记得当初玉璧相见之时,公颇为健壮,今日却已是白发苍苍..:.这些年里,韦公诸多照顾,我心里是感激不尽啊。」
韦孝宽闻言,笑了起来。
「那次相见之后,我是一直都将君放在心里,不敢忘记..,
韦孝宽忽然间就坦然了,这些年里的所有不悦,所有不满,乃至压力,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消散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
「亡了,也罢。」
「也罢。」
韦孝宽一时间似是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玉璧城,意气风发。
「既被大王擒获,便任由大王处置,只求大王能略微宽恕家中子弟,勿要杀害。」
高长恭此刻却开口问道:
「哦?你还担心自己的宗族受到牵连吗?」
「只是请求而已,应或不应,皆是大王做主。」
高长恭却走上前来,他看向了刘桃子。
「陛下,韦孝宽此人,极有才能,只是不得其王重用,无法施展,望陛下饶恕他的罪行,让他为大汉效力。」
「嗯?」
刘桃子和韦孝宽此刻都面露惊色,
韦孝宽不可置信的看着高长恭,他想过刘桃子可能会招降自己,但是仔细想想,自己跟齐国那帮人血海深仇,刘桃子的基本盘就是齐国人,怎麽可能饶恕自己呢?
可他怎麽都没想到,刘桃子这里都还没开口,却有齐国的宗室先来为他开口请求宽恕。
韦孝宽有些看不懂了。
刘桃子同样如此,「我记得长恭破城之前,曾发誓要抓住韦孝宽,杀他来祭祀,怎麽却要为他求情呢?」
高长恭认真的说道:「陛下要平定天下,是需要韦孝宽这样的人才的,我当能因为私仇而耽误天下大事呢?」
他又看向了韦孝宽,继续说道:「先前,你问我说,身为齐国宗室,却效力于汉,如何能面见先祖?」
「我现在便告诉你,天下战乱数百年,苍生遭罪,我高家无有天命,而新主则怀天下之志,行仁义之道,我欲跟随他,平定天下,留名青史,此为大义故。」
「大义在我,何以惧于先祖相见?!」
「倒是他高湛高纬等人,他们才不敢与父祖相见!」
高长恭的声音雄厚且有力,他诚恳的看向了韦孝宽,「韦将军,我身为前齐宗室,尚且能跟随在陛下身边,建功立业,一同平定天下,您又何惧呢?」
「私仇与个人荣辱,在天下苍生当前,又算得了什麽呢?」
「我在东边的时候,常常听说将军的仁义之名,听闻将军素爱百姓,治军严明,魔下秋毫无犯,待人以宽仁....」
「将军何不跟随我主,成就大业!」
「我主非宇文邕之辈所能比,若将军愿跟随,定不遭疑,我大汉之内,前朝宗室出入三台,或在地方为将,有南边诸侯,执掌水军,与一地为宰,将军何不弃暗投明呢?!」
高长恭的语速极快,韦孝宽根本就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等到高长恭说完,他才朝着韦孝宽低头行礼,等待他的回答。
刘桃子此刻也缓缓说道:「若是韦将军愿意跟随,我定重用,绝不生疑。」
韦孝宽的内心陷入了某种挣扎之中,他咬着牙,陷入了沉思,犹豫不决。
忽然间,他开口说道:「我知道大王的用意,大王非是看重我,是看重我在各地的那些人手,想通过我的这些人来获取机密而已....我岂能用这些人来对付周人..:」
「非也!」
刘桃子即刻驳斥。
他大声的说道:「将军魔下的那些食肆,小道耳。」
「我治国以仁,走的是堂堂正道,汉国自强盛,百姓富裕之后,将军的食肆不也是无用了嘛?」
「我所看重的,乃是将军之才干,若是将军不愿与周人为敌,则可往北,突虎视耽耽,周主与其勾结,引狼入室,若将军在北,开疆扩土,以宽厚得人,
以城池御敌,其不建盖世之功嘛?!」
「岂能在此处蹉跎岁月?」
韦孝宽哆嗦了起来,从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到他此刻的动摇。
刘桃子也不催促,「将军不必急着回答,且先跟着我们返回东边,我等将军的回答。」
军士们这才将韦孝宽请走了。
等到他离开之后,刘桃子才看向了高长恭,「难怪从方才就找不见长恭,原来是去抓韦孝宽去了。」
高长恭看着远去的韦孝宽,眼神复杂。
「陛下,长安的这些猛将大臣,皆是周室死忠,能擒获他们,可想让他们归顺,只怕是不易。」
「但是韦孝宽不同。」
「宇文护对他不信任,宇文邕看似重用,实则处处提防,对韦孝宽的提议,
向来不会听从,我听陛下讲述南阳之战时,心里便知道韦孝宽已经对周室离心了,他不甘如此,是可以拉拢的。」
「若是能得到他的相助,那陛下何愁天下不定呢?」
「此人统兵出征差了些,可无论战略还是治理,都是天下顶尖....
刘桃子深以为然。
他又看向了周围,「我本想拿下长安之后,就领兵讨伐宇文邕,生擒之。」
「可我看诸将,志得意满,连万岁都觉得该回去庆贺军功了,若是强行出去作战..::.只怕被贼人所趁。」
高长恭严肃的说道:「此番陛下击破长安,宇文邕大军,不是全军崩溃,四散而逃,便是如破釜沉舟,誓死一战....」
「而宇文邕身边将帅极多,我想应当是后者....而吾等大获,自古骄兵多败,我也觉得可以带着这些人撤离。」
「周国并非是一两次战役所能彻底灭亡的,这次攻取长安,如断周室之首级,无头之尸,又能坚持多久呢?」
「陛下可领兵返回,将这些战俘所获押回夏州,而后徐徐图之。」
刘桃子以为然。
南阳。
宇文邕已经醒了过来,只是,醒来之后,却是格外的虚弱,口不能言,只能以手示之。
这种情况之下,宇文宪便成为了大军统帅。
宇文宪将消息告知诸多将军们,而后决定迅速回兵,击溃长安之敌。
果然,得知长安遇到袭击,将军们慌乱无比,方寸大乱。
宇文宪便激励他们,「当下敌人攻破长安,若是我们不能早些回去,我们的家眷就要遭受屠戮,越早回去击退他们,对家眷便越好。」
于是乎,将军们纷纷要求请战。
宇文宪便以贺若弼为先锋,率大军返回。
宇文邕同样被他安排在军中,一同返回,他可不敢离开天子太远。
而周国军中的异样,也迅速引起了黄法戳的注意。
在派人多次打探之后,他终于听到了刘桃子袭击长安的事情。
黄法戳目瞪口呆。
这位天王总是能在他最想不到的时候给他来一个巨大的惊喜。
这要是拿下了长安,黄法戳都不敢想周国会变成什麽模样!!
那这还迟疑什麽?!
黄法戳即刻组织残部,迅速发动了反攻,
留守的周人哪里还有什麽士气可言,像长安遇袭这样的事情,黄法戳都能打探的到,何况是这些士卒们呢?
在面对黄法戳的猛攻之时,他们迅速溃败。
黄法戳的部下们,反而是因为得知天王袭击了长安,士气高涨。
局势一下子就对换了,黄法戳开始在这里大杀四方,迅猛突进。
就在淳于量等人刚刚回到建康,跟皇帝以及群臣们讲述战事的艰难,刚刚得到救免的时候,前线战报传来。
黄法戳大捷,再次挺进安州,破敌极多。
这下陈国的将军们顿时无言。
你这是什麽意思??
我们在的时候挨打,我们走了开始打人是吧??
可随后得知,黄法戳出兵是因为刘桃子攻占了长安,他们方才松了一口气。
此刻,有大臣却坐不住了。
「陛下!不能让黄将军继续出兵!应当让他撤回!让他撤回啊!」
「那天王攻占了周国,周国已是危在旦夕了,若是黄将军再从南面进攻,使周国亡与天王之手,那天王新得周土,下一个岂不是就要来图谋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