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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中秋会

宁采薇和朱寅听到那人当面说「宁大脚」,不禁都是小脸阴沉宁采薇以天足为傲,可不代表她不在意宁大脚的恶意称呼。一码归一码。

朱寅回头,对着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兰察挥挥手。

等看到兰察大步赶来,朱寅才携着宁采薇跨入声音噪杂的磨坊。

「皖一皖一」磨盘边上卧着一头老叫驴,眼瞅着朱寅进来,有气无力的叫唤。

磨坊之中,热火朝天的聚集了十几个人,要麽在赌牌九,要麽在围观下注。

如今是秋收时节,家家户户都在抢收庄稼,正是农忙啊。

很多村民家中,老人童子都下地割稻了。

庙里和道观的僧道,都有人被雇佣下田帮忙。

可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却一个个红光满面的赌钱耍子,不要太潇洒。

他们大多穿丝绸长袍,或者花布直缀,脚下脱了鞋子,有人还像风流士人那样,头上簪花。

打扮的既不伦不类,气质也都带着粗俗不善。

其中有两人身边,甚至坐着花枝招展的女子,浓妆艳抹。

还有两个短打小厮,给众人热酒。

小小的磨坊里,混杂着米糠味丶酒糟味丶脚臭味丶香水味丶驴屎味丶汗酸味-—-很上头。

只听坐庄的男子忽然怒道:

「贼囚根子!老子刚起一对梅花,你们就来一对地牌,又来一对板凳,三门一起毁我!」

「老子命歹!这把可是输大发了!」」

此人满脸横肉,胡须蜷曲,一个牛鼻子,鼻孔很大。此时因为气恼,大大的鼻孔翁动不已。

一看就不是善类,属于那种凶戾成性的狠人。

朱寅扫了一眼,清声稚气的喝道:「在此做的好大事!停下!别玩了!」

众人没想到,一个小毛孩,还是个外来户,竟敢对他们这些坐地虎大喊大叫:

一时间,他们都有点发愣。

朱寅啪的一声开启摺扇,小大人似的挺着胸脯,「刚才是谁嚼舌根?站起来,让小爷见识见识。」

那庄家「哗啦」的一声,趁机阴险的将必输的牌打乱,仰着头冷笑道:「是爷!怎麽了?」

朱寅目光冷淡的盯着对方的大鼻孔,「不怎麽,但你不该拿鼻孔瞪我。」

「我尼玛—」这大汉勃然变色,站起来将丝绸长袍的下摆一撩,就着肚子向朱寅走来。

然而他还没有靠近,朱寅身后就闪出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长臂一伸,就抓住他的骼膊。

「咔咔一」顿时一阵骨骼摩擦的声音响起。

「哎呀!痛煞我也!」那汉子杀猪般惨叫,「好汉且慢,且慢!」

他也是五大三粗的一条凶汉,可在天生神力的兰察面前,却犹如孩童一般。

其他人待要上前帮忙,可看到连孔九郎都被制住,看到威猛彪悍的兰察,都唬的停下脚步。

—啊呀—

两个粉头也吓得花容惨变。装腔作势丶半真半假的尖叫,抚着胸口,一副「我好怕」的娇弱之

朱寅和宁采薇看到这群欺软怕硬的人,都是一脸嫌恶。

古今城乡,都有一群好逸恶劳丶顽疾毒瘤般的寄生群体:地痞青皮。

这些人卑鄙无耻丶心狠手辣,平时不但惯会欺凌良善丶寻畔滋事,而且欺软怕硬丶见风使舵。

他们结社成夥丶臭味相投,是有组织的黑恶势力。

明太祖严厉打击的『逸夫」,其实也是这种人。

他们不事生产,赚的都是敲诈勒索丶坑蒙拐骗的黑心钱。

结交胥吏衙役,勾连山贼水道,混得黑白两道熟头熟脸。

还甘当豪绅权贵的爪牙,主动替高门大户解决麻烦干脏活,寻求庇护,为虎作张。

踢寡妇门丶刨人祖坟丶吃绝户丶断水截流丶诲淫诲盗丶放印子钱丶聚众赌钱丶拉皮条丶上门逼债丶强买强卖丶设局陷害丶逼良为-

没有他们不乾的」

这群人,就是青桥北里的地痞。

他们故意挑朱寅和宁采薇,当然不是无聊,而是带着目的。

既是试探,也是找事。

倘若两人选择隐忍,那就说明两人软弱好欺,真就是没有来历的外地人。

那麽接下来,就可以直接敲诈了。

有的是法子,让俩人花钱买平安,将两人的银钱,一点一点的榨出来。

倘若两人没有忍气吞声,而是强硬反击,那就趁机给一个教训,逼他们暴露来历。

有来历,也要看能不能动。

没来历而只是嘴巴硬,那就直接上手段,保管让两人服服帖帖的上供。

朱寅一来村里落户,他们就盯上了,以为是肥羊呢,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两个孩子居然有恃无恐的直接动手!

平时凶悍的孔九,也是学了些拳脚的,可在这魁梧大汉的面前,连一招都走不过。

武力上都不是对手,这还怎麽整?

「小公子,小人孔九郎-—」那汉子被捏住双臂,痛的满头是汗,「误会!误会啊!还请小公子放手之前有多麽嚣张,现在就多麽怂包。

宁采薇冷冷看着孔九郎,「你不是说宁大脚麽?再说一声试试。」

朱寅合上扇子,用扇子拍拍孔九的脸,笑道:「是啊,再说一声听听,爱听。」

孔九郎丝毫动弹不得,感到胳膊快要折了,带着哭腔说道:

「小公子丶小娘子高抬贵手,小人再也不敢了-哎呀哎呀,小人认识陈巡检,还认识王公子他说的陈巡检,就是负责附近十里八乡治安巡查的陈慧。

王公子,应该是西里王家,王主簿的子侄了。

也就是不能得罪的本乡豪绅朱寅忽然伸手就「啪」的一耳光,抽在孔九郎脸上,劈头盖脸的骂道:

「乱嚼舌根的贼囚根子!寻思你是个什麽东西!狗一样的人,还提陈巡检和王公子!」

「他们认识你是谁!惯会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要是知道你借他们的势,怕会剥了你的皮!」

朱寅说到这里,大喇喇的坐在赌桌上,手里玩弄着几张骨牌,继续仰着小脸说道:

「不长眼的泼才,你们都听仔细了!小爷我虽是落户本地的外人,却租着周家的别院,岂能没有成色?」

「哼,就这南京城中,不知道多少官人,大到二品三品的大臣,小到衙门的班头捕头,谁不看顾我三分!」

「你们竟是吃了豹子胆,敢打我的主意!小爷不是过江强龙,压你们这群地头蛇,却是绰绰有馀。」

「是是是!」孔九郎快要哭了,哪里不知道踢到铁板上?

在乡中作恶多年,他早就练出了见风使舱的本事,眼见朱寅似有来头,顿时只剩求饶的心思。

「误会,小的该死!」孙九郎哭丧着脸,「公子小孩有大量,还请饶了小人一次,必有所报啊朱寅挥挥手,让兰察放了孔九郎,孔九耐着性子道声谢,就对众人喝道:

「大夥都将身上的银子拿出来,给小公子赔罪!」

说完他自己首先将身上携带的七八两纹银全部献上。

众人于朱寅的「淫威」,只能有样学样的搜出身上的银两。

横行这麽多年,他们学会了很多。比如:好汉子不吃眼前亏。

他们也没想到,朱寅不到十岁,却这麽老辣。这哪里是一般的孩子?

孙九郎麻溜的将四五十两银子用手帕包了,恭恭敬敬的献上说道:

「是小人等口无遮拦,还请小公子高抬贵手。这点银子虽少,也是一点心意,权当小人等谢罪了。

按照规矩,如果朱寅接过恕罪银子,那此事就暂时揭过。

若是不接受,那今日就算不死不休了。

朱寅伸出小手,接过了银子,随手将银子往赌场上一扔,扇子「啪」的一击手心,说道:

「滚吧!以后乡中见到小爷,记得夹着尾巴!」

朱寅也只能「高抬贵手」的拿钱放人。不然又能将这些地痞流氓怎麽样?

总不能因为绰号,就杀人泄愤吧。

就算为民除害杀了孔九等人,他也犯了杀人之罪,要偿命的。

别以为杀了恶人就没有代价,一样是杀人罪。

「是是是!」孔九郎扯下头巾擦汗,点头哈腰的赔笑,然后狼狈不堪的带着一群人走了。

就连赌桌上的骨牌,都懒得收起带走。

宁采薇拎起银子,两只手捧着掂了掂,笑的两眼弯弯」

「一声宁大脚,换来了四十多两银子,也算小发一笔了。要是每次都能换钱,天天当我面叫我都高兴。『

朱寅道:「这些青皮流氓,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肯定会调查我们的来历,只有查到庄县丞和我们的关系,他们才会老实。」」

「也幸亏我们找了庄县丞当靠山,不然我们斗不过这些地头蛇。他们背后可是有巡检丶王家当靠山。」

「我们是外来户。只要我们露出一些虚弱的样子,他们就会把我们当肥羊。」

「我们租着大宅子,又有这麽多人口,还是外来户,一定会引起张家丶王家丶刘家的试探。他们一定会搞清我们的来历,绝不可能无视。」

宁采薇的神色有点凝重,「这些地痞流氓就是土鸡瓦狗,可是那三大豪绅,都是乡中土皇帝,

就不好对付了。」

「除非我们不发展。只要我们发展,就一定会触动他们的利益,这是必然的。」

朱寅点头:「这是免不了的。传统农业社会,资源就那麽多。我们发展起来,他们作为既得利益者,当然会利益受损。」

「所以我们一定要尽快获得科举功名。打铁还需自身硬。有了举人功名,我们才具有发展空间。」

宁采薇道:「那你要好好读书了。幸好你之前就喜欢文史,是有基础的。」

朱寅苦笑道:「还有一年工夫,我会好好读书,可毕竟是考举人,我心里没底啊。」」

宁采薇善解人意的温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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