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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这样的鹌鹑盖盒,是清朝宫廷里用的,因为鹌鹑谐音是安居,图一个吉利,宫里头喜欢用这个图案,而眼下眼下这一件,却是胎壁极薄,内部挖膛细腻光洁,这必是宫中上品。

要说这物件,自然是不容易得,但让初挽喜欢到必须占为己有,倒是也未必。

她看到这物件,其实是觉得,今天运气来了,倒是给那聂老头一个教训。

当下她问起价格来,倒是也不贵,对方卖三十块,初挽还了还价,很快二十元到手了。

拿到手后,她便回去,却见那聂老土还在和那个雄县的妇女磨价呢,雄县的妇女说二块三,聂老头非说二块一,两个人为了两毛钱争得脸红脖子粗。

初挽对着孙二勇,如此这般叮嘱一番,孙二勇一听,乐了,自然愿意:“行,这件事交给我吧,要是办成,我一分不抽!”

初挽便继续四处看,而那孙二勇,便大喊着:“玉鹌鹑了,玉鹌鹑了。”

他这里喊了没几声,那边聂老头听了,顿时抻着脖子看过来。

初挽其实是知道,聂老头痴迷鹌鹑,尤其痴迷收集玉鹌鹑。

果然,那聂老头听到了,也不和人砍价了,背着手去看。

他一伸脖子,就不太乐意了,在那里挑剔起来:“你这玉鹌鹑,原来是一个玉盒子吧,现在你只有上半截,没下面的了。”

这玉鹌鹑,应该是上下两片,上片是鹌鹑身子,下片是鹌鹑腹部,上下两片严丝合缝,才叫墨盒,这只有上半截,成不了盒子,只成了一件玉鹌鹑了。

孙二勇:“那我哪知道,我就这么一件!”

聂老头蹙着眉头,打量了好一番,自然是喜欢。

他这个人就好鹌鹑,上等好玉鹌鹑,做工好的,拿了不舍得放手。

他到底是开口:“这就是半截的,不全,你多钱卖?”

孙二勇:“五十块吧。”

聂老头一听,当然不乐意,于是又给孙二勇讨价还价,双方好一番争执,最后孙二勇三十六块钱卖给聂老头了。

这时候,就见孙二勇又拿出一件玉器来,大喊着:“鹌鹑肚子,鹌鹑肚子,卖鹌鹑肚子了!”

聂老头买了那鹌鹑,自己摩挲着倒是也喜欢,正要离开,突然听到这个,也是一怔。

回头一看,那边孙二勇又拿出一块玉器,赫然正和自己买的这件浑然一色,一样的做工,一样的风格,一样的细腻光润!

他皱着眉头,回去,试着把自己的鹌鹑上半截放在孙二勇那件上,果然,扣上了,严丝合缝,不差一点!

聂老头忙用手去抓:“这是一套的,你给我。”

这时候,周围一群人都看出里面门道了,全都憋着笑,就连那个雄县卖大钱的妇女都不卖东西了,抻着脖子往这边看热闹。

那孙二勇却一把护住自己的鹌鹑肚子:“我说聂老头,你干嘛?你要想买你就喊价,这算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明着抢呢!”

聂老头气急败坏:“好你个孙二勇,你给我使这招,你这是故意的,我买的鹌鹑,和你那个是一套的,你故意不卖给我,这是想讹我?”

孙二勇笑了:“聂老同志,刚才我们也是明码标价,大家都商量好的,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卖,你现在算什么,看我摆了新东西出来,你眼馋就要抢?”

孙二勇这么一说,周围一群人都起哄。

“聂老头,刚才谁也没逼着你买吧!”

“谁知道那是一套,我们眼力不行,我们看不出来,人家反正是单卖的!”

也有人在那里乐:“这聂老头能耐着呢,他也有今天!”

到了这里,聂老头也明白了,自己这就是中计了。

但是低头看看这鹌鹑,确实是好东西,只有上半截,没下半截,实在是难受。

他只好问价,结果一问,孙二勇直接报:“这是清朝皇宫里用的,稀奇,一百二十块。”

这话一出,聂老头直接蹦起来了:“你抢钱啊?”

孙二勇笑了:“想要就要,不想要就算,没说非要卖给你。”

这聂老头站在那里,好一番纠结,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最后,到底是不舍得,讨价还价一番,以四十四块成交了,加上之前的三十六块,等于八十块钱买了一个鹌鹑盖盒。

其实这物件,放文物商店里卖,也就是这个价了。

等聂老头走了,一群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也有的夸孙二勇机灵,一个个都给他竖大拇指。

孙二勇:“得,我这哪叫机灵,都是有高人指点!”

一时没人留心了,孙二勇才把那八十块给了初挽:“小姑娘,今天多亏你了,可算是出了一口气。”

初挽也笑:“刚才可把他气得不轻。”

至此,她心里也好受多了。

她想着,上辈子的那些人,干脆全部推开,重新来过吧。

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

这天傍晚时候,初挽赶到了雨儿胡同。

昨天陆守俨的话,再清楚不过,而自己在这一晚上的噩梦后,也终于可以冷静地面对这一切了。

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她也想早点了结,这样也好定下心来,早点做下一步的打算。

她走进院子,陆守俨恰好从他房中出来,他乍看到后,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之后低低地唤了声:“挽挽?”

再次看到陆守俨,初挽只觉恍如隔世,她压下心里涌起的酸楚,到底是给他一个轻淡的笑:“七叔,你也在,挺好的,老爷子在吗?”

陆守俨怔怔地颔首:“在。”

初挽:“好,那我们进去聊。”

说完,她在他的目光中径自步入客厅。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步子机械而麻木。

陆守俨晦暗的眸子微微眯起,之后径自跟着她进了客厅。

这天人倒是挺齐全,不光陆老爷子在,陆守俨夫妇在,陆守仁和陆守信夫妇也都在,晚辈中,陆建昭陆建时也都在。

陆老爷子见到初挽自然高兴,招呼着初挽坐下,问东问西的:“我以为挽挽回永陵了,这是怎么了?”

初挽笑道:“陆爷爷,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下。”

她这么一说,旁边陆守俨探究的视线射过来。

陆老爷子:“挽挽,到底怎么了?是谁给你气受了?”

当下,陆老爷子吩咐道:“守俨,给挽挽剥个香蕉吃。”

陆守俨听着,抬起手来拿香蕉。

初挽却道:“爷爷,我不吃香蕉了,先说事吧,你听了别急,这事说来说去,其实怪我。”

陆老爷子:“怎么了?”

众人都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全都看过来。

陆守俨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唇。

初挽低声道:“我和守俨的婚礼最近一直在筹办,估计破费不少,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让陆爷爷落一个难堪,但是陆爷爷,对不起,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我莽撞了,我当时没考虑——”

她话说到这里,一个声音陡然响起:“挽挽!”

一时所有的人都惊到了,大家看向陆守俨。

陆守俨面色冷沉,无形的气势裹挟着张扬的怒意,让客厅里的空气沉寂得仿佛要凝固。

所有的人都尴尬起来,大家彼此无声地交换了下眼神。

大家多少猜到初挽要说什么了。

看样子两个人没商量好?

初挽大脑中很是空了几秒,之后,她望向陆守俨。

墨黑眸子中的锐利锋芒是一向内敛的他从未有过的,他就那么死死地盯着自己。

空气顿时变得稀薄起来,仿佛呼吸都格外艰难。

初挽只觉得自己灵魂已经离她而去,剩下的只有死去的四肢百骸,以及一颗跳动的心脏。

于是她终究听到自己以一种陌生的声音道:“我们不可能了,就这么分了——”

她话说到一半,陆守俨的五指已经搭住了她的手腕上。

他垂眸,深深地盯着她,轻声道:“挽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初挽仰脸看着陆守俨:“不需要三天,这就是我冷静思考后的结果。”

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大家全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看向陆守俨。

所以,这是真的闹掰了?

陆老爷子更是看傻了,他看看儿子,再看看初挽。

在头顶环绕着的烧灼气息中,初挽抿唇看向陆老爷子:“陆爷爷,对不起,是我错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怪我,我不该这样胡闹。不过事到如今,我们真的不可能——”

陆守俨搭在她手腕上的五指直接收拢,之后扯着她往外走,初挽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陆老爷子呵斥道:“守俨,你疯了,你做什么?放开挽挽!”

陆守俨面无表情地道:“爸,我和挽挽有些话要私下说,至于她刚说的话,你们忽略吧。”

说完,他拽着初挽,推开门径自往外走。

陆老爷子:“把他拦下!”

陆建时陆建昭几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

这可是他们七叔,他们不敢……

陆守俭厉声命道:“守俨,停下!”

不过他脚下没动。

陆守俨自然理都不理,就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直接拽着初挽出门,下了台阶,把她牵扯进自己房间,之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客厅里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

长辈们也就罢了,但是底下晚辈,所有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才,直接把挽挽拽出去,急得方寸大乱的,竟然是他们七叔?

这还是他们那个内敛威严的七叔吗?

***********

初挽开始也被吓到了,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下来。

这是陆家,陆家人就在外面,陆守俨不敢乱来。

她看向紧闭的门前,陆守俨挺拔地站在那里,逆着光的他,散发出仿佛陷入深渊一般的沉郁。

初挽:“你这样,只会让人以为我们在闹别扭,也会让陆爷爷担心,我今天的错是没提前和你商量,但是昨天你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想干脆来一个直截了当,我不想拖泥带水。”

陆守俨走上前,于是初挽便感觉粗重无序的呼吸声扑面而来。

陆守俨开口,声音却异常轻:“挽挽,说话前,记得想清楚再说,有些话不能乱说。”

初挽:“我想得已经很清楚了,这就是我的答案。”

陆守俨:“你不相信我?”

初挽:“我只希望你理智点,你都不像你了,我不认识你了!我觉得你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是不是?”

陆守俨却倏而冷笑一声:“我就出尔反尔怎么了?我告诉你,初挽,你闭嘴,你不要再说了,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初挽深吸口气,别过脸去。

院子里没人,客厅里的人估计都看傻了,可能也尴尬,没有人出来,不过厨房的灯亮了,倒映在玻璃上,在风里一晃一晃的。

她轻声道:“你冷静下吧,这样子我们都很难看。”

陆守俨看着初挽,有些艰难地道:“挽挽,孙雪椰的事,不应该是什么阻碍,我会处理好。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你就会看到我怎么处理好,让你一百个满意,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处理完,我们去永陵,去给老太爷一个交待!”

初挽沉默地看着陆守俨,她知道等处理完过去,对于老太爷来说,已经晚了。

陆守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告诉我,我一件一件解决,刀山火海还是下油锅,我都可以。”

初挽:“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陆守俨:“怎么不可能?”

初挽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到她几乎被他整个笼罩住。

她的视线只能平视过于凌厉的下颌线,还有凸起的喉结。

从世俗的眼光看,他其实很优秀,从身材到相貌,再到身份,以及将来的成就,都是一等一的。

陆建晨将来再有钱,但是有钱的人却永远要向权利低头,而这个男人将是陆家在仕途上成就最大的那个。

也怪不得孙雪椰重活一世,想抓住这个男人不放。

这样一个男人,但凡他想,总是可以无往而不利的。

于是她终于开口:“就是突然觉得你我并不合适。”

陆守俨听这话,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冷意:“那什么人合适?”

他轻声问:“建晨?建晖?总不能是建昭吧?他们更合适你?”

初挽:“我也不一定非要在你们陆家挑,以为你们家镶了金边吗?我自己找就找不到好的吗?我以后没事要多看看,天下很大,男人很多,我不一定非要盯着你们陆家人打转!”

陆守俨冷笑一声,扣住她的手腕,俯首下来。

初挽只觉蓬勃凶猛的力量扑面而来,她呼吸艰难:“你放开我,陆守俨,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想挣脱,可他手劲很大,就像钳子一样,箍着她的手就是不放。

初挽:“你自己说的,你自己说你让我考虑三天的,你说你怎么都可以——”

陆守俨嘶声道:“我收回我的话,行吗?”

初挽:“不行。”

陆守俨俯首下来,他的脸几乎贴上了她的,热气喷洒在她耳边,他咬牙道:“是陆家得罪你了,还是我得罪你了?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只是迫于老太爷的想法才要嫁的,是不是?”

初挽:“不然呢,我还真想嫁吗?我们谁也别说谁,我可是记得你当时那个不情愿!现在,我放过你了,你可以去挑最合适你的了!”

陆守俨却正色道:“挽挽,你就是最合适我的,这个世上,只有你最合适我。”

初挽嘲讽:“你那几个侄子知道吗,他们七叔还挺会甜言蜜语的,他们但凡有你这么会说,估计也没你什么事了。”

陆守俨没搭理,却径自寻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之后——

他的唇贴上了她的。

初挽顿时僵住,她抬起眼,便望进了他深邃的眸中。

呼吸萦绕间,他微撤回,之后才很是低声下气地哄着道:“挽挽,对不起,那天是我说错话了。”

初挽呼吸也有些乱,她咬唇,不再看他。

陆守俨声音沉哑:“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在我这里就没有回头路,你也不能给我撂担子,挽挽,你不能这么耍我,你这样,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他的话烫着她的神经,她胸口发闷:“那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陆守俨:“不放。”

初挽:“你这样子算什么?”

陆守俨放轻了力道,将她的手腕握在手掌心,口中却道:“挽挽,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初挽鼻子发酸,喉咙像是含了酸梅:“可是我觉得不好。”

陆守俨垂着眼,轻轻帮她揉着手腕上的泛红:“明天,我来处理孙雪椰的事情,到时候,你要一起去看。”

初挽:“其实这件事已经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陆守俨听这话:“挽挽,你担心我处理不好你太爷爷的想法,你认为我做不到你太爷爷想要的?所以你干脆放过我,不为难我了?”

初挽瞬间没声了。

陆守俨看着她这样:“挽挽,你放心好了,我会做到让他满意。”

初挽定定地望着陆守俨,终于道:“你没法做到他满意,永远做不到。”

陆守俨握着初挽的手,轻叹:“挽挽,我先处理孙雪椰,之后回去,去永陵见老太爷,你不需要从中为难,更不需要担心别的,我来面对他。”

初挽:“你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陆守俨望着初挽,墨黑的眸子泛起无尽的温柔和怜惜:“挽挽,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我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初挽:“你知道什么?”

陆守俨沉默良久,才泛起一个了然而嘲讽的笑:“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应该猜到,他那么轻易答应让我娶你,一定在一个地方等着我。”

他望着初挽,望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初挽,却恍惚中仿佛看到了那个站在风中的小姑娘。

她还很小,才五岁,站在荒野中,他喊着宝宝,她却躲开了。

他胸口重重发闷,声音却沙哑而坚定:“挽挽,你放心,这一次,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阻止我,我也会把你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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