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都这样说了,一群人只好暂时忍耐,抓到了重点的他们,时下已然不急。
你严嵩可以打四位先祖的大旗,我们亦可打四位先帝的大旗。
以孝道治孝道,孰胜孰败,犹未可知。
严嵩深吸一口气,道:
「禀皇上,臣并非暗喻影射四位先帝。太祖定天子九庙,满则祧,今太庙神位已达极数,皇上万年之后,依照规制,仁宗当入祧庙。然,臣以为,如此既对仁宗不公,也缺乏对四位先祖的礼敬。」
夏言冷笑道:「此为祖制!」
严嵩淡然道:「有些事祖宗可以不做,子孙却不能不做!」
「违反祖制也可以做?」夏言冷笑讥讽。
严嵩哂然一笑:「若按夏首辅的逻辑,那麽孝宗也违反了祖制,夏首辅可是影射孝宗?」
夏言怒极,「本官怎麽就影射孝宗了?」
时至今日,孝宗朝的顶级文臣,早已魂归乡土,然,由于这对堂兄弟的缘故,孝宗梦中情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听严嵩说夏言在影射孝宗,一群人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也想听听严嵩为何如此说。
严嵩淡淡道:「依照祖制,天子九庙满则祧,太宗首当其冲,可孝宗却将太宗定位百世不祧,夏首辅如此说,置孝宗何地?」
夏言一滞,一时无言。
本来准备高举祖制大旗,欲一举击垮严嵩的群臣,也不禁偃旗息鼓。
是啊,咋把这茬给忽略了……
这可咋整?
难道否定孝宗?
别闹了,即便抛开『梦中情帝』的情结,也不能否定孝宗的行为。
无他,否定孝宗意味着否定太宗。
谁敢否定太宗?
若无太宗靖难,大明后来的这些个皇帝,顶多也就是个燕王,包括龙椅上正坐着的这位。
否定太宗,意味着除太祖之外的皇帝……一网打尽。
这都不是政治正不正确的问题了。
「难道孝宗皇帝错了吗!!?」
严嵩的质问声在大殿回响,无人敢触其锋芒。
太宗这张牌,太无解了!
愤懑之馀,群臣也有些奇怪,严嵩的政治主张……亦或说,皇帝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难道只是提高四位先祖的待遇?
若是这般,好似也不用这般绕啊,直接大开大合的整就是了,何需如此费事?
这种为抬高先祖的政治正确,本就占据绝对上风,皇帝铁了心,基本能赢。
无非是钱从内帑出,还是从户部出罢了。
可从眼下的情势来看……
事情绝没有这般简单!
一群人心中狐疑,不由得,目光再次望向『好大哥』。
夏言心里苦,却无从诉说。
其实,他的剧本就到这儿了,之后怎麽发展,他也是两眼一抹黑。
夏言深吸一口气,道出最后一句台词:「严大学士说了这一大堆,到底想说什麽?这是朝会,时间宝贵,有话直言便是,省得浪费大家时间。」
「就是,说了这么半天,一句没在点子上!」
「呵呵,一会儿说四位先祖列位祧庙不妥,一会儿又说皇上万年之后,九庙满祧仁宗,对仁宗不公,还说什麽如此仁宗入祧庙,对四位先祖缺乏礼敬。本官都被绕晕了,你说了这麽一大堆,意义何在?」
「提了这麽多似是而非,自相矛盾的问题,也不见你说出个一二三来,堂堂内阁大学士,只会耍嘴皮子?」
……
众大员七嘴八舌,逮着严嵩痛批,搞得大殿乱哄哄的……
「肃静!」
黄锦小眼睛瞪得贼大,叱道,「不可喧哗!」
吵闹的大殿倏地一静,所有人都一脸惊愕。
就连朱厚熜都是一个哆嗦,只觉双耳鼓鼓。
满朝公卿满脑袋问号,今儿这黄大胖子是咋啦?
黄锦依旧瞪着眼,「朝堂之上,皇上面前,成何体统!?」
「……」
群臣无言以对。
黄锦轻哼了下:「严大学士,诸位大人都想听你的解释呢。」
「呃啊,好。」严嵩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说道,「德祖丶懿祖丶熙祖丶仁祖,延及太祖,功德至伟。故,四位先祖理当单独列庙!」
大殿寂静无声。
夏言到这儿也不会了,因为他的戏本就这麽多。
皇帝到底想做什麽,夏言也不清楚,不过,夏言是不信皇帝搞这麽大阵仗,只是为了给先祖单独列庙。
不然,顾鼎臣绝不会跑那麽快!
敌情不明,夏言无所适从,且无所适从的大有人在。
见皇帝意欲点头,夏言再顾不得思考,拱手道:「皇上,臣不否认严大学士一番赤诚,然,德祖丶懿祖丶熙祖丶仁祖,进入祧庙已久,大动干戈恐扰了祖宗清净。」
「夏大学士言之有理。」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不管对方的主张是什麽,堵死了第一步,后续招数自然无从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