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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什么奇珍异宝,也拿来给我瞧瞧?”

侍女余音未落,倏然,窗下一道熟悉的笑声落下。

那人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眉梢眼角勾着浅淡笑意。

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温思邈一手握着竹骨扇,长身玉立,剑眉星目。

侍女不曾见过温思邈,只当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当即挡在明窈身前,张开双臂挡住温思邈的灼灼视线。

“放肆!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家主子的院子!”

温思邈朝明窈抬了抬下颌。

明窈笑着推开侍女:“无妨,这是我认识

() 的人。”她讶异温思邈的神出鬼没(),“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哥哥告诉你的,他也来了吗?”

明窈目光越过温思邈的肩膀,乌木长廊空无一人,只有呼啸冷风弥漫。

温思邈眼中笑意渐敛。

离开金陵后,明窈深怕沈烬迁怒温家,故而和温思邈断了所有的联系。

唯有薛琰还偶尔和温思邈通过书信。

温思邈垂首敛眸,只一瞬,又恢复如初。

再次抬首,温思邈脸上半点落寞失落也无。

“薛兄说你在别苑修养,我正好路过江州,就过来瞧瞧。”

兴许是想撮合明窈和温思邈,薛琰并未随温思邈上山。

“薛兄说他还有事,改日再过来看你。”

明窈撇撇嘴:“我等下就回府了,哪里用得着他来看我。”她笑,“你若是慢一步,兴许我们就错过了。”

温思邈脱口:“那应是我们俩有缘。”

一语落下,屋内忽的陷入一片沉寂。

侍女眼见明窈和温思邈两人有话要说,默不作声福身退下。

两人隔着窗子凝视半晌,温思邈先行打破了僵局:“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客人远道而来,怎么连杯热茶也没有?”

话落,又转首朝廊下侍立的婆子道:“沏壶上好的茶来。”

温思邈不再纠结缘分之事,明窈自然也不会再提起。

漆木描金案几上摆着半首曲子,温思邈凑过去瞧,眼睛忽的亮起:“这是《落花尽》?”

明窈眼疾手快从他手中夺下,当初说了曲子只给母亲一人听,那人才肯答应。

温思邈好笑:“什么人性子这样古怪,曲子都给你了,怎么还管给谁听。”

温思邈装模作样打着扇子,“你若真是给别人看了,他又能拿你如何?”

明窈笑睨他一眼:“我若真是言而无信之人,只怕这曲子他也不会给我。”

说着,又将曲子细细折叠,压在花梨木妆匣底下。

兴许是薛琰提早和温思邈说了什么,温思邈对两人在金陵的过往避而不谈,明窈偶尔无意间提起,温思邈也很快拿别的话岔开。

温母身子大安后,温思邈又陆陆续续去了好几处山水游历,只不过都是带着温母。

“母亲一生都困在那一方宅院,先时她一直不肯点头,后来……”

温思邈故意卖了关子,不再往下继续说。

明窈果然等不及,催着他道:“后来如何了,你是怎么说服温夫人的?”

雪色渐融,一望无际的雪地上,明窈和温思邈并肩往前走,两人相谈甚欢,面上难掩故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沈烬一身玄色鹤氅,一手负在身后,那双黑眸比漫山遍野的山雪还要冰冷彻骨。

他笑着看明窈和温思邈打闹,看两人从梅林下走过,温思邈故意伸高手摇晃一树的残雪。

雪珠子簌簌洒落在明窈脸上、肩上。

刹那,满头

() 珠翠落满轻盈梨花。

明窈气极,握拳砸向温思邈。

温思邈爽朗大笑,一面躲,一面又不知死活晃下满树积雪。

惹得明窈连眼睫也沾上雪珠子。

沈烬黑眸阴沉冷冽,肩上的伤口似是灼热得吓人,隐隐作痛。

掩藏在袖中的指节泛着刺眼的白色。

章樾小心翼翼站在沈烬身后,顺着沈烬的视线往下望,自然也看到了嬉笑打闹的明窈和温思邈。

章樾不动声色往后退开半步。

黑影从沈烬身上移开,可沈烬周身的阴霾却半点也没有减弱。

满山悄然无声,唯有明窈和温思邈的笑声不绝于耳。

沈烬声音淡淡:“就这般好笑?”

无人回应他,章樾又往后退开半步,假装自己和身后的松树是一体的,沈烬耳边只有风雪飘摇。

明窈一路送温思邈到了半山腰,两人身后不紧不慢跟着一匹黑马。

“就送到这罢。”温思邈翻身跃上马背,他一手策辔,双眼从始至终都没有从明窈脸上挪开。

他没有和明窈说“再见”,只道:“我今日就走了。”

明窈挽起唇角:“一路顺风。”

温思邈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他忽而扬鞭,朝前方飞奔而去。

不到两三步,倏地又从马背上跃下,温思邈大刀阔斧走到明窈跟前,一双黑眸灼灼,似闪动着熊熊焰火。

明窈怔愣驻足在原地:“你……”

温思邈喉结滚动,一双深色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明窈:“……你如今、你如今心里可还记着那位孟公子?”

满山杳无声息,凛冽的冷风低低呜咽,拂开明窈曳地的鹤氅。

风从两人身边吹过,荡起满地的雪珠子。

明窈讷讷张了张唇。

落在脸上的视线灼热滚烫,温思邈眼中的爱意快要溢出,明窈偏首侧目,避开了温思邈的视线。

她知道温夫人有多盼望儿孙满堂,有多想要三世同堂其乐融融……

明窈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温思邈。”

明窈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寒风拂过明窈鬓间的碎发,刺痛了温思邈一双眼睛。

温思邈眼周泛红。

明窈深吸一口气,若早知温思邈对自己有意,她当初定不会和对方假成亲。

明窈快刀斩乱麻,轻声道:“他在我心中,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

风好像更大了,温思邈眼角似乎有泪珠闪现,他哑声道:“任何人都比不上吗?”

那双眼睛炙热忠诚,明窈重重点了点头,彻底打碎了温思邈心中所有的侥幸。

他唇角泛起的笑意苦涩,温思邈一手执鞭,一面盯着脚尖,许久不曾开口说话。

良久,他才重新扬起头:“罢了。”

笑意再次在温思邈唇边荡漾,他笑着望向明窈,像是在同明窈做最后的道别。

“那,可以抱一

下吗?我们应该、应该还是朋友罢?()”

“卟???[()]?『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明窈不假思索。

风雪萧瑟,冷清的寒风在两人上空盘旋。

温思邈飞快抱住明窈,而后又一次跃上马背,扬长而去。

孤寂身影缓缓消失在融融雪色中。

明窈在原地站了许久,直至耳边再无马蹄践踏之声,才缓缓收回目光。

别苑前,侍女垂手侍立在马车旁,满脸的毕恭毕敬:“姑娘,东西都收拾好了,奴婢也打发婆子回府回过话了。”

车帘挽起,入目却是明窈压在妆匣下的曲子,两张曲子拼凑在一处,正好是完整的《落花尽》。

回首望去,别苑立在风雪中,一时冷清许多。

明窈上车的动作一顿,忽然改口道:“先去金明寺罢。”

不辞而别,总是不好的。

且山路通行,那人随时都有可能从金明寺辞别。

踏入金明寺,先前撞见的尴尬一幕又一次闯入明窈脑海,她抱着琵琶窘迫立在原地。

上客室近在眼前,屋内光影摇曳,显然是有人在的。

明窈半抱琵琶,这曲子她这些时日不知听了多少遍,可自己却从未弹过。

生涩的几声琴音从指尖淌过,明窈垂目瞥一眼膝上的曲子,悦耳琴音从指尖流淌而出。

因是第一回弹奏,明窈并不熟练。

弹至一半,上客室忽的也有琴声蔓延。

明窈一怔,而后又立刻将注意力放在琴弦上。

琴声空灵清脆,不知是不是明窈的错觉,她总觉得屋里的人对自己的琴声很是熟悉。

明明是第一次合奏,可两人的琴音却配合得天衣无缝,挑不出半点错处。

庭院杳无人烟,耳边只剩那首萧瑟冷清的《落花尽》。

鸟雀低哑掠过长空,扑簌簌展翅高飞。

一曲毕,院中只剩飒飒冷风。

明窈抱着琵琶,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眼前的槅扇木门紧闭,隐约可见屋内光影斑驳。

明窈轻声道:“你先前让侍女送来的曲子,我收到了。”

只听屋内传来“铛——”的一声响,算是回应。

明窈双唇紧抿,无端生出几分不知所措和语无伦次。

她躲在琵琶后面,结结巴巴道:“还有、还有先前在后山,我并非有意冒犯的,倘若、倘若……”

明窈一时语塞,竟不知从何处说起,干巴巴叠声告罪:“总之,是我冒犯在先,还望……”

话犹未了,明窈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屋里坐着的人姓甚名谁。

她轻声道:“敢问……尊名是哪两个字?”

屋里迟迟没有动静传出,只有昏黄的烛光笼罩。

风雪在身后摇曳,明窈轻声道:“不管如何,还是多谢你将曲子相赠于我。”

屋里又传来一记琴音。

那琴声久久在庭院回荡。

明窈唇角勾起:“若是方便的话,可以开门吗?这曲子贵重珍稀,我想当面道谢。”

这回琴声不再响起。

明窈等了将近一刻钟,也不见屋里的人出来,她缓慢垂下眼眸。

“既如此,如若有缘再见,我再当面道谢。”

雪色落在明窈脚下,侍女从明窈手中接过琵琶,扶着明窈缓缓走回马车。

金明寺安静,遥遥的,只闻耳边有钟鸣磬响之声。

明窈扶着侍女的手踏上马车。

下一瞬,她忽的冲下马车,一路飞奔回上客室。

侍女在身后追赶,可惜明窈跑得极快,她甚至连明窈的衣角都不曾抓住。

侍女大惊失色,稀碎声音散落在朔骨冷风中。

“姑娘、姑娘——”

明窈跑得极快、极快。

寒风吹过她挽着的长发,满地雪色被明窈遥遥甩在身后。

她穿过漆黑的乌木长廊,踏过檐角下晃动的烛影。

明窈跑得飞快,她甚至听不见从远处传来的钟声。

转过冷风呼啸的院子,远远的只见那扇紧闭的槅扇木门敞开,光影流落到檐下的过道。

明窈扶着朱红柱子,笑着抬头:“你……”

烛光轻晃,一人坐在烛影中,沈烬慢慢抬起了脸。

对上明窈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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