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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不归

瞥见对面一尊大佛似的陆易生,她忽然眼睛一亮,看向乌楚的眼神跟看救命稻草似的:“来来,同学你快过来,跟我们一桌吃。”

乌楚僵在原地,捏着托盘的手微微带颤。

“我……”

“不然待会食堂阿姨还得擦两张桌子,快来,坐下吧!”

乌楚显然是个不会拒绝的。

即便再为难得快要缩进角落,她还是端着餐盘小心翼翼地挪过来了。

餐盘放下,上面一碗紫菜清汤,两份色寡的青菜。

毛黛宁惊叹:“这孩子比我还惨啊,减肥呢?”

乌楚拿筷子的手抖了下。

别枝眼皮一跳。

这三份菜她瞥见过,都是食堂特设的补助窗口里的,可以给学生们免费取用。

而且不用担心被大量乱领的问题——即便只看颜色卖相,也想象得到,这几份菜除了熟了和能吃之外,怕是没有什么能被选择的理由了。

难怪卡着午餐快要结束的时间。

别枝眼神轻晃,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平湖,溅起波澜。

可惜毛黛宁显然没想到,只当乌楚是跟她同病相怜:“小同学,你都这么瘦了,再减肥就该对身体不好了,多吃点——”

“毛黛宁。”

陆易生匀速进食停了下,“食不言。”

毛黛宁:“……”

别枝抿了一口汤,像是随口起话:“我忽然想起来,有件事还要和乌楚聊。”

她抬眼,看向陆易生:“陆教授,能麻烦你和毛毛先去别桌吗?”

陆易生停顿,像是无意瞥过乌楚:“好。”

“?”

在毛黛宁被背叛的震惊眼神下,别枝只能无辜地朝她摆手,目送她被陆易生用目光“拎”走了。

没了那两人,乌楚终于嗫嚅开口:“谢谢别老师,我欠你的钱,一定……”

啪嗒。

别枝餐盘里的红烧鸡腿,被她用没用过的勺子抬进了乌楚面前的餐盘里。

“急什么,”别枝拿回勺子,“老师最近在减脂,帮老师分担点热量。”

“……”

乌楚眼圈微微泛起红来。

和那天晚上一样,对面的年轻辅导员看起来仍旧恹恹的,漂亮的眼眸都垂着,看她的眼神没有不想沾边的嫌弃,也没有小心翼翼的怜悯。

更像是个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说话也闲聊似的,有一句没一句地,不远不近。

“大一的课多吗”“陆教授教课很厉害吧”“宿舍条件能适应吗”……

等饭吃完,别枝也通过那些看似无关痛痒的旁敲侧击,把乌楚的大概情况摸清楚了。

她收尾,像无心提了句:“回去后给我发条信息,我好存一下你的号码。”

乌楚有些怯怯地望她。

别枝想了想,半真半假道:“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喜欢化学,不过他成绩不好。之后他有什么对化学系好奇的问题,我也好找你问问。”

乌楚眼睛微亮了下,像颗藏在夜空角落里的,黯淡的小星子:“好。”

“……”

目送乌楚离开了食堂,没一会儿,毛黛宁也灰溜溜过来了。

“陆易生跟我说,她好像是个贫困生,刚刚是领的补助菜啊?”从别枝神情里得到答案,毛黛宁更自责了,“怎么办啊,我刚刚那样说,小姑娘是不是会难受啊?”

“她总要经历这些。”

别枝收回视线,像随口一问:“方德远这个人,你了解吗?”

“我刚来一年嘛,又是管物理系的,和他接触不多。印象里,就是个挺会来事的老好人啊。说起来,你和他闹矛盾了?”

“去宏德酒楼聚餐那晚,我看见他把乌楚一个人领到了酒楼拐角后,手放在她肩膀上,跟她聊补助的事。然后我找了理由,把乌楚带走了。”

毛黛宁虽然大喇喇了些,但也不是个傻子。

她稍作反应,脸色就变了,惊恐地看向桌后那个从始至终神色淡淡的女孩:“你是说,方德远他——”

别枝抬眸,直问:“学院里没有过任何这方面的传闻?”

“我,我我来的时间就一年,还真没,没听说啊。”毛黛宁惊得有点魂不守舍了。

等回过神,她小心凑到别枝身旁:“你的意思是,他之前就…?”

别枝歪过头,笑了下,眼底却凉。

“比起就一次,还恰巧让我撞上了,我更愿意相信,狗改不了吃屎。”

毛黛宁:“……”

毛黛宁弱弱道:“吱吱,你用这张脸蛋说这句话,对我这个颜狗的冲击力实在有点大。”

别枝起身:“你和院里同事比较熟,可以私底下,悄悄帮我找女导员打听一下吗?”

“当然,”毛黛宁想都没想,跟着问,“那你准备怎么做啊?”

“先去宏德酒楼,拿那晚的监控录像。”

毛黛宁迟疑:“那老板能给你吗?”

想起在酒楼一楼,庚野和老板似是熟识的那一幕,别枝微微蹙眉,拿出手机。

“我问一下…朋友吧。”

——

西城区,惊鹊酒吧。

未营业时间,一楼照旧只有中央酒柜对着的高台沙发区,有两道身影。

“啥玩意?”林哲差点扭了脖子:“你后天要去哪儿?”

靠坐在单人沙发里,庚野平腔慢调,声音里听不出半分起伏:“广平。”

“一下子跨大半国土了,你跑那么远旅游去?去多久啊?”

“不回了。”

“……”

空气一滞。

林哲坐直了身:“你说什么?”

“我说,不回了。”庚野抬手,银色打火机绕过指骨,像昏暗里翻飞的蝴蝶。

他眸色似沉霭,情绪在眼底淤积日久,早晾作浓干的墨。

“广平航空明年有招飞计划,航司里也有过军转民的先例,我去那边,更方便些。明年审批下来,我就在那边入职。”

“你,你说什么梦话呢?山海市你都来多少年了,惊鹊呢,惊鹊你也不要了?”

“改名,歇业,随便。”庚野漠然望着,“这些有经理人操心,余下的与我无关。”

“………………”

林哲憋了半晌,脖子都红了,就憋出来一句:“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不是疯了,是醒了。”

庚野停手,任银色打火机从他指间跌落。

他冷漠而清寂地抬眸。

两人间正死寂对峙,奢石桌几上,手机屏幕忽然在震动声里亮起。

【来电:别枝。】

林哲头一回觉得看这个名字这么亲切,像救命稻草似的,他松了口气往回靠:“我是治不了你,能治你的来了,有本事你就不接她电——”

话声戛然而止。

离得太近,林哲看得清清楚楚。

挂断。

删除。

拉黑。

一套自然得行云流水,像早在心底演练过万千遍,没有一丝迟疑或停顿。

林哲僵在沙发里:“你……”

庚野望着空白了的屏幕,停了几秒。

黑暗里,那人低眸,声哑似笑。

“七年,也该醒了。”

<hrsize=1/>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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