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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不好,一旦涉及到兴趣和专业领域,他哥们就停不下来了了!

郦黎赶紧做了一个“stop”的手势:“打住!这些你就不用和我讲了,讲了我也听不懂。”

他放心地拍拍霍琮的肩膀:

“朕就全靠你了,霍大将军!”

霍琮铁打的刚劲身板,竟然被他拍得微微一震,已经到嘴边的话也戛然而止。

郦黎心道我力气居然这么大的吗,但嘴上还是继续说道:“等你这次保卫京城立下汗马功劳,再攒两年军功,你也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到时候想啥时候当皇帝,跟我说一声就行!”

他冲霍琮挤挤眼睛,“咱们兄弟之间,不用那么客气,只要包吃包住,被你挟几年我完全没意见。”

“挟天子以令诸侯?”

霍琮缓慢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语气有些难以捉摸,“你想让我当权臣?朝廷不会允许下一个严弥出现的。”

郦黎很自然地回答道:“可你不是严弥啊。”

“哪里不一样?”

“严弥是先帝留下的祸患,你是我信任的心腹爱将,还是我哥们儿,当然不一样了!”

“现在谈论这些事情,还太早了,”霍琮顿了顿,似乎很想回避这个话题,“还是先思考怎么解决当下的困境吧。”

“……也是。”

他哥们是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有着恐怖的执行力,几乎从来不内耗,也很少考虑尚未发生的事情。

当然,制定战略和督促他期末周复习的时候除

外。

郦黎心想自己这种习惯了临时抱佛脚的、考试前还会去拜考神求保佑的投机主义者,在霍琮身边简直就是典型反面教材。

不过他俩正好也互补,怪不得这个闷葫芦打小就爱跟他玩。

“刚才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所以你来京城,其实是早有准备?()”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那你还在信里写什么迎春花,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来见我的呢。”郦黎重重哼了一声,毫无意识地抱怨道,“亏我还天天数着花苞盼着你来。”

霍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嗯。”

“说完了正事,咱俩也该聊聊别的……等下,你刚才是不是嗯了一声?”

“…………”

见霍琮又不说话了,郦黎却兴奋起来,连声追问道:“是不是?是不是!我都听到了,你否认也没用!”

他露出一副“吾有此孝子甚为欣慰”的得意神情,一把揽住霍琮的肩膀,还顺手捏了一把对方的脸,把霍琮的嘴角用力往上提了提,试图给这位疑似面瘫晚期患者,手动制造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笑容。

“哥们你真是,都长这么帅的一张脸了,平时要是多点话多笑一笑,上辈子估计早就脱单了,也免得跟我一起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多浪费资源啊。”

突然捏住脸的霍琮剑眉一跳,脸上平静的表情被打破,露出了一种让郦黎蠢蠢欲动的、带着些许迷茫的眼神。

倒是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了,郦黎欣慰地想。

咦,明明霍琮应该比他大几岁吧,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郦黎把这个念头抛到一边,继续怂恿他:“来聊聊天吧,就二十分钟,不耽误正事,快跟我说说,你是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比你早一点,”霍琮很听话地坐在了郦黎身边的位置上,回答道,“大概四五年前吧。”

“这么早?”

郦黎吃惊道:“那你怎么会当上土匪头子的?”

“官府剥削,天灾人祸,”霍琮简单回答,“当地百姓活不下去,只能落草为寇,我威望高,他们就推举我当首领。”

“那后来你为什么又接受招安了?”

霍琮看着他的眼睛,“因为发现你也来了。”

郦黎一愣,随即明白了霍琮的意思。

“如果皇帝不是我,你这辈子,难道就打算躲在山里当个土匪吗?”他不自觉地放下手,怔怔道,“就没想过走其他路?以你的能力,没有我的帮忙,肯定也能打拼出一番事业的。”

“那时候没想这些,”霍琮淡淡道,“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

郦黎想想也是,当时霍琮日子肯定过得十分艰难。

他不禁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放心,你现在有我了,以后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霍琮很轻微地勾了一下唇,没有过多解释。

但其实,他指的并不是生活条件。

() “对了,你之前说的让我不要开城门,”郦黎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要是这仗打赢了,那可是大大的功臣,我要是连城门都不开,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你是皇帝,有什么说不过去的?”霍琮轻声道。

“严弥多年苛政已经让京城上下畏如猛虎,即使我率军战胜通王,等我进了京,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严弥第二。等过了这阵风头,那些御史一定会疯了一样弹劾我,到时候不得清净的,还是你这个皇帝。”

郦黎的脸皱巴成了一团。

“可是我不想你走啊,”他眼巴巴地看着霍琮,“你一个人带着军队在外面打仗,我不放心。”

霍琮闭了闭眼睛,终于忍耐不住,把滚烫的手掌覆在了郦黎的手背上,五指缓缓收拢,声音低哑异常:

“你这身本事,究竟是谁教出来的,从小时候起就……”

郦黎没听清,还扭了扭身子,又往霍琮那边靠了些,作侧耳倾听状,“你刚才说什么?Pardon?”

霍琮深吸一口气,盯着郦黎主动送到自己嘴边的圆润耳垂,和浮在耳后雪白肌肤上、那一点犹如玛瑙般艳丽的红痣,眼神逐渐幽深。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骨节粗大的手背上甚至凸起了道道青筋。

“嘶——哥们你干什么呢,好好说话别突然掐人啊,疼死我了!”

郦黎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把手抽了回来。

而就这么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的手背就已经被捏出了几道通红的指印。

因为郦黎久居深宫,皮肤本就白皙细嫩,衬托之下,就显得那红痕愈发明显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手劲儿大,我跟你扳了那么多年手腕都没扳过你,就知道可劲儿欺负我……”

少年的嗓音清亮透彻,瞪向身旁人的眼神明亮生动,还带着几分似嗔非嗔的怒意。

郦黎使劲儿甩了甩手,有些茫然地看着突然握拳起身的霍琮:“怎么了?不再聊会儿了?”

“不了,我还要去趟城外视察,晚上再回来。”

霍琮声音压抑,在原地缓了足足十几秒,才让自己用稳定的听不出来异样的声音回答道。

“哦……那我送送你?”

一听霍琮说晚上还回来,郦黎就不慌了,甚至还琢磨起待会让御膳房烧点什么好菜来款待他兄弟。

他作势要跟着起身,但刚站起来一半,就被霍琮一只手压在肩膀上,只轻轻一按,便只觉得巨力如泰山压顶,根本没法反抗。

郦黎一屁股跌回了座位上,嘶了一声,仰头瞪他:“你干嘛?过分了啊!”

别以为我在心里叫你一声爸爸,你就真得寸进尺把我当儿子了!

就算是养子,也是有尊严的!不能这样随便玩.弄!

霍琮居高临下地看着色厉内荏的郦黎,几秒钟后,微叹一声,双臂撑着扶手,俯身问道:“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他的手掌紧握着郦

黎身侧两边的扶手,骨节凸出,纹丝不动,投下的阴影几乎让郦黎有种被逼到无处可逃的错觉。

霍琮那双漆黑点星般的眸子,就如同一把锋芒暗藏、神机内敛的宝刀,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着他无措的神情。

明明他的模样并未怎么改变,还是郦黎从前再熟悉不过的样子,仔细闻闻,他的身上却悄然淬上了血与火的腥气。

霍琮他……杀过人了吗?

郦黎突然很想问霍琮这个问题。

但他又不敢问。

“还记得我说的话吗?”霍琮见他似乎是盯着自己走了神,于是又耐心问了一遍。

郦黎靠在座位上,反应了半天,才有些呆呆地反问:

“什么?你说哪句?”

“不许开城门。”

“哦,”郦黎想起来了,胡乱点头,“知道啦,无论如何都不会开的,还要对你不卑不亢,不假辞色,对吧?”

但这事儿有点难办。

他开始蹙眉思考,该怎么对霍琮不假辞色。

上辈子被投喂惯了,郦黎已经养成了一见霍琮就下意识眉开眼笑、满心雀跃的条件反射——等下这个说法怎么有点儿像巴普洛夫的狗?呸呸呸。

他在心里呸了几声,回过神来,看着霍琮仍保持着这个姿势盯着他,目光甚至有些露骨,似乎仍不放心,便主动说道:“这种小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会处理好的。接下来你不是还有事吗?去吧,正好外面那帮人应该都等急了,帮我把他们喊进来吧。”

霍琮伸出手,再次捏了捏他的指尖。

“好好爱惜自己,”他用平静的语气说,“如果你出了什么事,聚集你身边的这些保皇党,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利益,将来也基本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郦黎脱口而出:“那要是我真出事了,你……”

霍琮没等他说完,就眼神一暗,用右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郦黎差点被他呛个半死,用力拉扯着霍琮肌肉绷紧的小臂,扯了好几下才扯开,但还是被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你,你又干嘛?哥们你今天有点儿不太对劲啊,是不是在古代军队里呆久了,行事作风也变得粗暴起来了?”

“这也叫‘粗暴’?”

霍琮缓慢地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竟然很轻微地扯了一下嘴角。

他偏头看向地图的方向,用微不可查的声音低语道:

“更粗暴的,你还没见着呢。”

等下,什么意思?

郦黎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开。

直到霍琮推开御书房大门,几个在门外已经快等到不耐烦的家伙,立刻朝门内探头探脑起来。

“你们可以进去了。”

霍琮朝季默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示意对方继续待在郦黎身边,随即按着剑,独自朝着城外的方向离去了。

“莫名其妙的……”

郦黎觉得很委屈。

他哥们这次见面的表现怪怪的,但具体是哪里怪,他也说不上来,就感觉有点儿陌生,可明明心里的感觉十分亲近。

……难道是他和霍琮太久没见了吗?

“陛下,不跟我们介绍一下那位吗?”

陆舫目送着霍琮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掸了掸衣服上席地而坐沾染的尘土,迈着六亲不认的四方步,悠哉悠哉地走进来问道。

但郦黎暂时没空搭理他。

他没精打采地说:“是我儿时玩伴,这次带兵来京城救我们。有他在,咱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恶,霍琮最后为什么对他那样的态度?迟来的青春叛逆期到了?

自己也没招惹他吧……

“陛下此话当真?”

闻言,陆舫顿时喜出望外。

“是,咱们有救了。”郦黎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啊啊啊想不明白啊!

明明他都说了对皇位一点儿也没有留恋之心,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他都愿意拱手相让了,霍琮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对,郦黎忽然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桌子。

霍琮他凭什么不满意?

反了他了!朕还没退位呢!!

真把朕逼急了,朕就,朕就……就再也不给他送东西了!连根鹅毛都没有!

郦黎这一拍,把在场众人都吓了一大跳,季默更是紧张到下意识握住剑柄,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可是……惹您生气了?”

他含混地带过了“主公”二字。

不仅仅是因为这里还有陆舫和其他人在场,季默这段时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如果主公真的和陛下产生了不可调节的矛盾,他一定会帮陛下。

然后等到胜负已分的时刻,再用自己的性命,恳请陛下放主公一条生路。

因为陛下容易心软,八成是会同意的。

刹那间,季默心念百转,却听当事人冷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没吵架,我俩关系好着呢。”

季默:“…………”

可是陛下,你都快把桌上那张地图扯烂了。

陆舫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似的,颇为讶异地看着季默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再想想之前这位锯嘴葫芦一样,怎么都不肯回答那侍卫的真实身份,心中已大概有了判断。

但毕竟军情紧急,陆舫还是暂时把这件事压在了心底,转而拱手对郦黎说道:“您和那位在御书房里聊了半个多时辰,算算看,穆大人也差不多该——”

“老臣求见陛下!”

说时迟那时快,门外传来了穆玄中气并不怎么足的声音。

郦黎稍稍直起身子,终于松手放过了那份可怜的地图,哼了一声,还是顺手把玉琮收回了福囊里,重新放在了怀中。

余光瞥见陆舫下意识往屏风后走了两步,他不禁好笑,扬声道:“请进。”

安竹为穆玄打开御书房的大门,还没等站

稳,穆玄就下意识要跪,却在半道上捂着膝盖,面上露出了隐忍之色。

“都受伤了还跪什么!安竹,快给穆卫尉赐座!”

“是。”

在安竹的搀扶下,穆玄苦笑着撑着扶手,艰难坐在了椅子上。

“也不怕陛下笑话,臣这不是因为受伤,”他叹道,“上年纪啦,虽然还能上战场,但身体免不了有些小毛病。我这膝盖就是,经常莫名其妙的疼痛僵硬,难以动弹……因此才会在陛下面前失礼,见笑了。”

“但这点小事不足挂齿,”说到正事,穆玄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仿佛一瞬间就从一个两鬓斑白腿脚不便的老人,变成了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将军,“臣恳请陛下立即召开临时朝议,以安众臣与百姓之心!”

“最迟明晚,卢玄那厮定会率大军赶到!”

“但二十万大军非首要之危,因为严弥平日嚣张跋扈和今日宫中变故,民间人心惶惶,士卒摇摆不定,尚未开战,便已经呈现出溃逃迹象……陛下,一旦京城大乱,这才是真正的亡国之危啊!”

陆舫忍不住问道:“那穆大人可是已经想出办法,知道如何解决人心动乱的问题了?”

穆玄早就发现他藏在屏风后,但在郦黎面前,只当做没看见。

但他没想到,陆舫这臭小子居然还敢当面出声问他问题,最后还是看在郦黎的面子上,穆玄憋气回答道:“没有。陆仆射可有奇招?”

陆舫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穆玄冷哼一声,心里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默然。

穆玄攥紧身下黄花梨木的扶手,绝望想道,难不成刚除了严弥,又要来一个卢玄吗?那他们为了今日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又算什么呢?

陛下明明有明君之姿,还年少有为,运道却如此坎坷……

这景朝的天下,难道就真的,已经无药可救了吗?

郦黎沉默良久,忽然看了一眼书房外阳光灿烂的天色,扭头问道:“卫尉,你的关节是否在上了年纪后,时常出现僵硬、肿胀的症状?且在晨起后和阴雨天前最为明显?”

穆玄一愣:“陛下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臣顽疾的时候……”

郦黎扫过书房内众人的眼睛,笃定道:

“不,朕思来想去,想要在最快时间内聚拢人心,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命令道:

“来人,请李道长来,用最快速度在城中市集前设下祈雨祭坛,并召集全城百姓和诸位大臣,一同前往观看!”

“——皇天后土在上,朕倒要问问这天意,此战,究竟是胜是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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