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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子嗣

万一呢?万一呢?

“说不定是学政阅卷时看错了,或者……听说学政在京中就与杜云瑟的老师相识……”杜云镜已经陷入魔怔。

“我们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的,你真有想法,就自己去,别想拉上我们。”王引智怕惹上是非,匆匆催促同窗们离开。

这几位新榜秀才骤然遇上这样的事,方才还飘飘然的心思直接被吓没了,只想赶紧离杜云镜远点。

襄平府是辽州首府,消息流通的快,清风书院又是数一数二的书院,这些学子们都知道新学政冯铭均冯大人的履历。

从清贵翰林到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再到现在的辽州学政,冯大人跳脱无序的做官之路背后,是他出了名的驴脾气,刚正不阿、油盐不进到连圣上都为他头疼,这样的人怎么会在院试评卷时徇私舞弊?

何况但凡看过杜云瑟在端午赛诗会上的夺魁之诗,都不会对他的学识和眼界产生怀疑。

他们清风书院的夫子在授课时都专门讲评过那首诗!

王引智他们想走,杜云镜却还不死心,几个人在贡院门口拉扯起来,清风书院那标志性的湖绿色衣衫瞬间吸引了全场注意。

几个呼吸后,就有在贡院门口维持秩序的皂吏过来询问情况。

“几位秀才公子,我奉冯大人之命前来传话。”为首的贡院小吏拱手道。

“冯大人?”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哪位冯大人?”

“自然是咱们辽州的学政冯大人了。”小吏呵呵笑道,“冯大人正好在贡院巡查,已经听说了你们方才的争论。”

“冯大人说,百味试之后,所有新秀才的文章都会张贴出来,届时想看的人可以自便。”

“此外,冯大人还让我带一句话。”小吏淡淡看了一眼杜云镜,“眼界低微,尚可弥补;心思狭隘,难成大器。”

杜云镜的脸色霎地惨白,背后浮出一层冷汗,终于感到了后悔与恐惧。

学政有督导一州学子的职权,虽然乡试时天子会再派钦命的主考官去各州的首府主持考试,但秀才想报名参加乡试,必须先过了本州学政主持的科试,科试合格者才能被准许参加乡试。

也就是说,如果学政打心眼里厌恶一个学子,完全可以不让他参加乡试,断了他的科举之路。

冯学政的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对谁说的,被本州学政评价为“心思狭隘,难成大器”,杜云镜还有前程可言吗?

杜云镜后退了几步,无法科举的可能令他恐惧到颤抖。曾经他用此事幸灾乐祸地编排杜云瑟,现在灾祸轮到他自己头上,才知道是如何的诛心。

小吏摆了摆手道,“贡院门口人员混杂,几位秀才公子看过了榜就速速离去吧,晚上百味试时再攀谈也不迟。”

王引智几人得了话后忙不迭地走了,边走边回味方才的事情,

打算回去后好好和同窗们说一说。

杜云镜不敢再说什么判卷有猫腻的话,浑浑噩噩离开贡院门口,凭本能回到租住的宅子。

宅主家的小厮正在喂马,看见他回来,随口笑着问道,“杜公子看榜回来了?可中了秀才?”

杜云镜突然暴怒,一脚踢翻了马厩旁的草料桶,半桶草料直接倒在了小厮身上,“中与不中,与你何干!”

小厮吓了一跳,顾忌对方毕竟是个读书人,还是租客,只能吃了这个闷亏,跑到一边去掸满身的草料。

他身上的衣服可是昨天才洗过的,这个姓杜的到底在发什么疯!

看着杜云镜的背景消失在倒座房门口,小厮狠狠翻了个白眼。

本来还犹豫要不要提醒他,早上看见他家那个姓李的表妹偷偷往茶水里加东西呢。

现在看来,提醒他干什么?加的好!就好好好让这种人吃个大亏!反正非亲非故的,真出了事也是他们自家的问题,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

杜云瑟一直守着秋华年,看他喝了药睡了一觉,用沾了温水的帕子擦拭他额角的薄汗。

这病来的急去的也急,躺了一个下午,秋华年已经不再头晕脑胀、眼前发黑了,除了身体还有些乏力外其他都恢复了正常。

但有顾老大夫的医嘱在,无论是秋华年还是杜云瑟,都不敢把这病不当回事,杜云瑟更是紧张到了秋华年动一动都必须盯着看的地步。

秋华年侧躺在炕上,半抱着枕头哑声笑道,“这会儿襄平府的新秀才们怕是都在四处游玩呢,你这个院案首却只能在病床前面守着。”

杜云瑟倒了一杯温水,扶他起身喂到唇边,“我守着你才安心,其他事不去也罢。”

温热的水滑入喉咙,缓解了干涩发痒的感觉,秋华年缓了过来,大脑开始重新转动和规划,“那怎么行?我还等着你去百味试上给黄大娘的菜投票,宣传我的红腐乳呢。”

秋华年有一个非常难得的优点——情绪稳定,自我调节能力强,无论是从大厂回到乡下,还是从现代穿越到古代,他都很快适应了环境。

得知自己现在的身体的问题后,秋华年花了一点时间,快速接受了现实。

无论如何,他现在还能活蹦乱跳,没有一步三吐血下不来炕,顾老大夫也说这具身体有养好的希望,远不到需要顾影自怜、自暴自弃的程度。

钱要继续赚,日子要好好过,杜云瑟这个人,也要牢牢握在手心里……

秋华年看着杜云瑟轻笑,中午时杜云瑟说的那些话,对一个古人来说,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以杜云瑟小龙男一样清贵自矜的性格,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其中的心意何其深沉厚重。

秋华年心中涨得厉害,手指尖都暖了起来,柔肠百转全都化为心底的涟漪。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反而像一剂猛药般让他和杜云瑟都正视了自己的心意。

秋华年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内心,自然不愿意错过两世之中唯一一个让

自己如此心动的良人,这段感情未来或许会坎坷,但一切好的结果都是可以经营出来的,而秋华年最不怕的就是经营。

他满心满意种下一棵挺拔青翠的小树,期待苍木参天、绿叶成荫的那一日。

秋华年指挥杜云瑟去柜子里把自己带来的几小罐半斤装的红腐乳拿出来,对他笑道,“我这几天身体不好没精力,红腐乳的事就全交给你了,黄大娘的彩凤卧霞云今晚大放异彩后,你别忘了借机营销。”

对宣传红腐乳一事,秋华年当然还有其他计划,这么说只是为了逗杜云瑟。杜云瑟认真点头,全都答应下来,让秋华年有些好奇他到底要怎么做。

可惜百味试除了新榜秀才外,只会邀请一些襄平府的豪门望族参加,秋华年无缘去现场围观。

“你还是以正事为主,别因为这个耽误了自己的形象啊。”秋华年不放心地叮嘱。

杜云瑟应道,“华哥儿放心,刚说要好好休息,怎么又操心起来了。”

虽然他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中大多数精力都放在经典学问上,但跟随老师在外四处游历,怎会不通庶务?

那些东西他并非不懂,只是之前没有必要多沾惹,现在他有家要养,有夫郎要护着,自然要做出改变,主动做一些此前无意的事情。

君子顺势而为,杜云瑟对此没有什么不愿,只是迫切地想更快强大起来,强到可以撑起一座云上天宫,让华哥儿能轻松安心地靠在他怀中享福。

杜云瑟再三确认过秋华年的身体状况,和舒家夫妻叮嘱了许多,才在酉时出门前往缘正街爱河旁的明凤台参加百味试。

郑意晚专门把舒五从客栈叫来,让他跟着杜云瑟去百味试,以防杜云瑟遇到什么事没人去办。这种轻松又能沾一沾文气的差事,舒五自然十分乐意。

明凤台建在爱河西岸,是一座三面临水的一层水榭,台高一丈,站在上面临河远瞰,可以将爱河两岸的繁华市井之景尽数收入眼中。

襄平府现任知府司泾喜欢这个地方,上任后专门拨款重新修缮了明凤台,把它当做官方宴请用的场地。

杜云瑟来的不早不晚,离百味试正式开始还有三刻钟时间,他此前虽与襄平府学子没什么交集,但参加过端午赛诗会的人都认识他的样子,见新院案首到了,纷纷上前道贺。

杜云瑟与他们寒暄,不时说一些游历时的见闻和对经史子集鞭辟入里的观点,其中的博学与中正之风令这些秀才佩服不已。

就连郁闽都在别扭了一会儿后,忍不住过来和他们一起说话了。

时间渐渐过去,快到百味试开始之时,学政、知府、清风书院山长和襄平府的各级官员纷纷到了,看见新秀才们自发聚在一起探讨学问,学政冯铭均不免点了点头。

“今年这一榜秀才取得好,日后多考中几个举人、进士为朝廷效力,都是冯大人这位学政的功绩啊!”知府司泾笑道。

冯铭均闻言反而想起一个人来,这榜秀才大多不错,有一人却是他看漏了眼,

虽能勉强看出几分才气,但品性着实不堪。

本以为那个读书人作为杜云瑟的族弟,能从兄长身上学到些可取之处,多沉淀几年,日后说不定能成就一族双举人、一族双进士的佳话。

谁知此人竟心胸狭隘、鼠目寸光到愚蠢的程度,与杜云瑟相比,简直是浑浊鱼目之于华美南珠,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冯铭均放眼看去,没有看见那个中午时在贡院门前放肆胡言的叫杜云镜的读书人,厉眉紧蹙。

“新榜秀才可都到齐了?”

一旁盯着的小吏连忙回话,“二十四人已到,一人因家中突发急事无法前来,已经传信请过假了,现下只有一人没有传信也没有到场。”

离百味试开始只剩不到一刻钟时间了,这个人既不出现,也不传信告假,着实奇怪。

冯铭均冷哼一声,“那未到之人可是漳县学子杜云镜?”

小吏不知道冯大人为何专门记着这个人,回想确认后点头,“是他。”

冯铭均怒道,“知府、学政与各级朝廷命官具已到明凤台,这杜云镜真是好大的架子,竟要我们这些人一起等他。”

知府司泾尚不知杜云镜中午在贡院前的荒唐表现,心中疑惑冯学政今天怎么像吃了火药似的,脾气比平时还爆。

为了让接下来的百味试不受影响,他打圆场说,“或许是突然出了什么急事,不如派人去这位秀才住的地方看看?”

冯铭均怒火未消,对一旁的小吏吩咐,“你立即带上人去贡院查记录,到杜云镜在襄平府的住处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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