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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听他这样说,孟元元才晓得,这些日子,贺勘并不是一味在读书,也在想别的办法。

也是,他不是个坐以待毙电人,总能找到办法。

只不过一些事情明摆在眼前,一起去京城,彼此要应付的太多。而贺家要想下手,肯定是从她这边来,初三那日在船上,贺泰和已经说得清楚。

这种关键时候,她如何能去拖他的后腿,分他的心?再者,父亲的事,她也想回去看看。

与其困顿盲目的莽撞往前,不如就轻巧退一步,以退为进。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我知道,”孟元元点头,嘴边是清浅温柔的笑,“我不过就是晚一些去京城而已。这期间,正好回权州处理些事。”

贺勘薄唇张了张:“他们到底找你说了什么?”

“让我离开,”孟元元明了告知,这件事没什么好遮掩,说清楚来更能解决两人目前的困顿,“所以,我们顺势而为之,是可以的。”

她不想做一个躲在他身后的柔弱女子,她想要和他并肩而立,一起携手解决。而她也相信,他心里会有清晰的判断。

贺勘沉默,手里攥着她的手指不松:“真要这样?”

孟元元点头:“你去京城,参加春闱。”

晌午的光照着整片梅园,阴暗的墙角这处,也有了些暖意。

“你可知道,”贺勘嘴角扯出略苦涩的笑,手指尖去点她的酒窝,“我其实还给你准备了好多?”

孟元元不知道他还准备了什么,因为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明白他想好好对她,护着她,给她名分。可是有时候事情不能一个人来,要两人一起。

两人在墙下说了好些时候,直到兴安寻过来,说是知州大人在找贺勘,他这才离开。

从梅园里出来,孟元元走上幽静的石径。

整座贺府,现在最热闹的地方就是梅园,佳酿与诗歌,相信又会有几个寒门学子寄靠到贺家来。

她走着,碧色的裙裾拖扫过光滑的石板,朝着府邸深处而去。

外面日头高照,明明有了几分温暖春意,可一踏进博文堂,扑面而来的就是经年蓄积的阴冷,让人骨头里觉得发冷。

梅园那边如此热闹,可作为一家之主的贺泰和并没有过去,还是窝在自己阴沉的院子里,好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蛆虫,苟在腐朽的暗处。

整间正堂安静的很,只有咕噜噜的水烟袋声,那是贺泰和倚在太师椅中,闭着眼睛吸食着。那张枯树皮一样的脸,被一层烟雾笼罩着。

他的腿边,一个貌美的丫鬟跪在冰冷地砖上,双手攥拳给他捶着腿。

孟元元站在堂中,与人隔着五六步远,已经进来了好一会儿。贺泰和不说话,她也就安静站着等。

“咳咳……”一声轻咳打破了正堂的安静。

那是丫鬟没忍住,被贺泰和喷出的烟雾呛到,不小心咳了出来。当即,一张芙蓉面吓得失了颜色。

而本还惬意抽烟的贺泰和,此时睁开了眼,死气的眼中闪过狠戾。

丫鬟吓得瘫跪在地,开口祈求:“老太爷饶了奴……啊!”

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就听“咚”得一声闷响,贺泰和手里的黄铜水烟壶扬起落下,狠狠砸在丫鬟的头上。

那丫鬟一声惨叫,趴去地上,额头上瞬时咕咕的往外冒血,人疼得在地上扭动,像一只被针刺到的虫子。可即便疼得要昏死过去,她也再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从门外进来两个粗壮的婆子,满脸麻木,过去拉起丫鬟就走,完全不顾忌人头上破开的大洞,像拖着一个毫无知觉的沙袋。

“不知死活的东西。”贺泰和咕噜着骂了声,身子往椅后一靠,舒服的喟叹了声。

孟元元手心掐了掐,两步远的地方,正躺着那把黄铜水烟壶,上头沾着几滴血点子,恰如方才园中盛放的红梅。

心中不禁发凉,人命在这里算什么呢?都道那些劫掠的贼匪凶残,可这些道貌岸然的士族,又强得了哪儿去?

怕是,这也有做给她看的意思罢,让她晓得安分。

“等出了上元节,江上有了船,我就离开。”孟元元终于开了口,视线从水烟壶上离开,心内一阵恶寒。

贺泰和半眯着眼睛:“真的说开了?”

“我说清了。”孟元元回了声。

说完,她自袖中掏出一张纸,迈步朝前走去,越过了地上的水烟壶,鞋底不禁沾上了地砖上的血迹。到了贺泰和跟前,双手递了上去。

贺泰和挑了挑眼皮,手指懒懒过去,将那张皱巴巴的薄纸夹了回来,顺着瞄了眼。

下一瞬,他笑出一声,显然是有了几分意思:“婚书?”

“是,”孟元元往后一退,干脆的承认,“是当初红河县,我与公子的婚书。”

只要这个没了,她和贺勘就再无干系。

贺泰和捏着看了两眼,便抬手往旁边桌上一拍:“你还挺识时务,把这个拿出来。”

孟元元不语,安静站立。

此时已经无需多说,把婚书交出去就是她给贺泰和的证明。而贺泰和只不过就是想控制贺勘,像熬鹰那样,一步步地收服。

没一会儿,两个婆子重新回来,这次是提着水桶,跪去地上擦洗着方才的血迹。

两名美婢也从后堂中出来,左右搀扶着贺泰和走了进去。

孟元元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面前的太师椅上已经空荡,桌上那张婚书也已被带走。

从博文堂出来,她站在太阳下好久,这才晒去了些许身上的阴冷气。

并没有在贺府留太久,孟元元便出了府,一路去了江边渡头,乘船过江,回了郜家。

一天了,她粒米未进,回来后更是呆在西厢不出。

日暮时分,郜夫人着实不放心,这才推了门进去。一进去,就看见孟元元坐在床边,一副失神的样子。

明明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地,这样可

不像是平常的她。

“元元?”郜夫人唤了声,这才见床边的少女动了下,朝她看过来。

“伯母。”孟元元站起来。

房间昏暗,郜夫人走近来,仔细往孟元元脸上看:“怎么了?”

“我要回权州了,”孟元元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哑,“上元节过后罢。”

郜夫人一愣:“是不是贺勘他……”

“不是,”孟元元深吸一口气,“是我要回去,他进京去,我还是不跟着分他的心了。”

房内一静,窗户上新贴的窗纸,被霞光晕染的发红。

郜夫人觉得不对劲儿,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哪能看不出孟元元是在难过:“你这孩子,叫我说什么好?前一阵儿还说一起去京城的。”

知道人是关心她,孟元元扯出一个笑:“穆家表哥来信,说有我爹的消息,我得回去看看。”

“那就让贺勘一人去京城,”郜夫人叹了一声,有些话也直接着问,“万一京城的贺家真给他安排一门婚事呢?这种事,到底难说。”

这不就是关键所在吗?只有陆夫人承认这个儿媳,可是名字就没进贺家的族谱。

怎么着,这种关系看着就不牢靠。

独自坐了许久,郜夫人方才问的这些,孟元元全部想过。她明白,现下她必须和他分开,但是分开,就会存在变数。不止洛州贺家,京城贺家那边,谁又知道是如何的呢?他要应付的太多。

权州和京城,终究相隔太远。

“嗯,”她轻轻地应了声,心中终究缠绕着什么,“若是真的在意,那些能算什么呢?”

郜夫人摇头,无奈一声:“就你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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