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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嘴上说着,眼睛却在孟元元身上。旁人不知道什么,安氏是知道的,面前这个土气朴素的女人,就是贺勘在红河县的妻子,自己的妯娌。

对于贺勘的任何事情,安氏都是在意的。不为旁的,完全是自己男人的前程。贺勘没有回来的时候,家里重用自己男人,里里外外担着不少事儿,朝裕院蓝夫人的儿子到底太小,若是自己男人做得好,谁敢说将来担不起整个贺家?

然而自从贺勘回来后,一切全变了。只因为有个嫡长子的身份,理所应当的接走了所有好处,尤其是老太爷,简直明晃晃的偏袒。眼看着所有辛苦的经营,成了竹篮打水。

所以在知道秦家有人来投奔的时候,安氏时时盯着这件事儿。心里一直想知道孟元元这个人,可是明着去轻云苑太扎眼,这等到今日才碰上。

孟元元只客气笑笑,点头而不接话。

安氏见人如此,心里转了转,又道:“走,一起去安嫂嫂屋里喝茶。”

说着,就想去拉秦淑慧的手,后者毕竟年纪小,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孟元元抢先一步,上前给秦淑慧整理披风:“到时辰吃药了,竹丫已经温过一回了。”接着,回身面对安氏,歉意道,“看来,只能下回叨扰少夫人了。”

安氏腹中编好的话没了用武之地,都知道秦淑慧身体弱,她拉着去屋里喝茶,这病倒了可就算在她头上了。

“那快回去罢。”她扯着嘴角笑了笑。

与安氏分开,孟元元扶着秦淑慧往回走,身后几步跟着吴妈。

“嫂嫂,你手这么凉,是不是一直等着我?”秦淑慧攥上孟元元的手,她个头矮,仰着脸问道。

“我也没有事做,当成出来走走。”孟元元试着小姑娘在帮自己暖手,心中一热。

秦淑慧在孟元元身边,很是心安,小声道:“朝裕院的夫人挺好的,还给了好些的点心,一会儿让人送过来。还有安嫂嫂,说我像她家里的小妹,还要叫我妹妹呢。”

小姑娘叽叽喳喳说着,把在朝裕院中的事倒了个赶紧。

孟元元不时回上一声。都说高门大院中是非多,她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她知道,会说好听话的,不一定就是好人。这些,等合适的时候,交代秦淑慧才行。

“还有一件事,”秦淑慧两颊上带着红润,看起来心情很好,“蓝夫人说过几日贺老太爷做寿,让我也过去。”

前方就是轻云苑,天黑下来,一个家仆正举着挑竿,将点好的灯笼挂回门檐下。

“应该的,”孟元元笑,心道秦淑慧现在应该没那么排斥留下来,“等回去,你就准备准备。”

秦淑慧见到了轻云苑,终于挽上孟元元的手臂,依偎着走:“要准备什么?”

“很多。首先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其次,该送一份寿礼,最后,好好打扮打扮。”

听了这些,秦淑慧眨眨眼睛:“可我什么都不会。”

孟元元摸摸小姑娘的脑袋:“所以,你该学起来。”

十二岁的秦淑慧,要学的东西很多,以后会慢慢成长;而孟元元自己也没白跑这趟贺家,是悲是喜的,总也从其中学到了些道理。

一切好像还算顺利,秦淑慧在慢慢融入贺家。

孟元元想,或许自己也可以着手一下自己的事。所以,平日里她也会打听一些外面的事。只是大宅里,女子通常出不去,不管是吴妈还是秀巧那儿,听到的都是零碎琐事。

这日,天气阴冷,风刮的厉害,摇晃着院中那株梨树,几乎从地里拽出来。

孟元元坐在窗前,手里正往衣裳上钉盘扣。她手指生得好看,一手捏着盘扣,另一手持着银针来回。

是一件杏粉色的圆领对襟短袄,很是娇俏的颜色,一看就是秦淑慧的尺寸。

竹丫端着针线笸箩过来,放在桌上就开始理红色丝线:“娘子看看,这种红可配得上?”

孟元元拿剪子绞断线头,短袄往边上一搁,伸手接过一把丝线,点头:“正好的。”

手里顺了几下,她熟练地把丝线一道道往手上缠,后面一根粗线系紧,成了一圈,从桌上拾起剪刀,咔嚓下去成了一把穗子。

竹丫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只觉得孟元元那双手灵活得不像话。眼看着粗线引进纯银包扣中,一把丝线尽数纳入,再把准备好的琉璃定位珠穿上,行云流水的一番动作,精致的流苏穗子便做好了。

“娘子,你的手真巧。”竹丫有种赞叹,除了说好看,在找不出别的话。

孟元元拿穗子往短袄上一比,是很合适。秦淑慧虽算是贺勘的小妹,但毕竟不是贺家人,出席场合的衣着要很注意,不能过高,亦不能过低。

看见竹丫一脸惊讶,她活动了下自己的手指:“我娘,做得更快。”

她的手指这样灵活,是因为弹阮的缘故。练得久了,一双手十分柔软。

“今日是不是进冬月了?”孟元元站起身,一把推开窗扇。

冷风忽的窜进来,吹过她饱满的额头。

身后竹丫说是,贺家老太爷就是冬月寿辰,而且京城贺家大爷一直没走,就是想等寿辰过后动身。

孟元元不在意贺家有谁过寿,她想的是另一件事。冬月了,那么会有不少去远洋的大船回来,刚好她就知道洛州有户人家。

她要出去,去那人家中一趟,问问可有父亲的消息?

孟元元知道士族手中有权,摆平赌债这样的事很是稀松,想了想试探问道:“若我不是秦家妇,他便卖不得我,对罢?”

闻言,贺勘看进孟元元的眼中,薄唇动了动:“如何不是?”

这一问,让孟元元着实不好回答。回答是因为他回了贺家,不再是秦胥?她现在也只是猜想,因为并不知道秦尤在契书上具体写的什么。

“他抵我的那张契书,可是真有效用?”她转而这

样一问。

贺勘收回目光,卷成轴的海图敲了下手心,大概在思忖这个问题:“没看见具体,不好说。”

万一,有秦家某个长辈见证或者摁手印,那基本上就没跑儿了。当然,也有些放债人不管这些的,强行带走人,一样是没有办法。

只是这些他没有说出来。

余光中,女子静静站立,冷风轻曳长裙。贺勘想,亏着她是有些心思的,跑得快,旁的女子碰上这种事,十有八九慌得不知所措。

“元娘,你确定大哥将你抵债?可有亲眼见到契书?”贺勘问,说到底这件事总觉离谱。

“没有,是刘四婶子偷着跑来与我报的信儿。”孟元元回道。

“所以,这事儿并不确定,”贺勘声音平淡,“好好照顾淑慧,我会让人去查。”

他当然会心存疑惑,毕竟秦家人和她之间选的话,他会选择前者,更何况当初给秦家留下的田产着实不少,全部败光?

孟元元心中认知这点,便道:“我写了信回红河县,等刘四婶回信,公子便知道了。”

贺勘嗯了声,算是回应。

想着还有别的事做,他便抬步想离开。

“公子,”孟元元跟上来两步,手轻轻往前一抬,“这是最新绘制的海图?”

贺勘低头,见着她的手指正指着图卷,没想到她还认得这个。就连她刚才平淡的声音,此时亦多了几分惊喜。

等这些都过去,她就回去权州。那儿是大渝最大的港口,可以打听到更多海上的事情,而且她还有一件事要做,是母亲临终前告知的。

至于这一趟,也不是一无所获。郜居说,年前会有一艘下西洋的船回来,届时他会再去帮着打听她父亲的事。照这样看下去,她还需在洛州等些天。

次日,雪停了。

寒风依旧厉害,吹着江面起伏着波浪。渡船在水上飘摇,时起时落,载着船上的几人,往江北岸摇去。

与孟元元一起在船上的还有郜家姐弟。郜瓶儿是回夫家,手臂上挽着一个篮子,是郜夫人给她带上的东西;郜英彦去城北是有事,年底了有很多事要做。

郜夫人给孟元元带了个包袱,里面装的东西和郜瓶儿差不多,有些昨日做好的熏肉,也有些先前早就晒好的豆干、花生之类,说是让她带回去当个零嘴儿。

风大,但是过江还算顺利。

到了北岸,孟元元急着会贺家,正好郜英彦同路。天太冷,滴水成冰,他便雇了辆骡车。

终于,赶在晌午前,她回了贺家。

还是从她出来的那扇小门进去,可刚走进巷子,就见到竹丫等在小门下,一副焦急的样子。

“竹丫。”孟元元唤了声,脚下步伐不觉加快。

竹丫快步从小门下跑来,边跑边道:“娘子,不好了,慧姑娘出事了。”

孟元元脚步顿住,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淑慧?”

“你快回去看看罢。”竹丫停下来,声音带着哭腔。

孟元元现在也没工夫问怎么了,赶忙往小门跑了进去,一路沿着回了轻云苑。

之前冷清的院子,如今忙碌了起来,婆子婢子,一个个的进出,端盆的,提水的……隐隐的,轻云苑弥漫着一层低沉烦闷。

孟元元进了正房,正想去秦淑慧的卧房,恰逢一只手臂从内挑开珠帘,随即对上一双疏冷的深眸。

她身形顿在那儿,眼看贺勘从里面出来,脸色极不好看。

他看着她,薄薄的唇一动:“你去哪儿了?”

湖就从里面掉出两块了冷透的黑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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