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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她才走出两步,一道声音将她叫住。

“元娘。”

孟元元停步回头,贺勘还站在桌旁,手指也依旧压着那张药方。

他俊美的脸上,两道长眉往中间拧着,眼中沉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冷:“你何时能听进别人的话?”

“什么?”孟元元一时没明白他话中意思。当然,也许她去想,也不一定能想出。

一声轻叹自贺勘唇边叹出,道:“且不提你自作主张随意出府,不说去哪儿,做什么。就说夜间不归,你可还知女子声誉?”

“声誉”二字,像一记闷锤敲在孟元元头上,恍惚着似是看到了一年半前,红河县她与他的那场荒唐。

是了,他

() 一直都认为她是不在意声誉的女子,一年多前是,现在仍然没有改变。哪怕她是真的回不来,住在可靠的长辈家里,还托了人回来传信儿。

没用的,在他心中,不安分的她是那样的根深蒂固。

贺勘见她不说话,好似在在听他的话,又好似没有:“昨晚,淑慧不是因为等你,不会多吃那倭瓜饼。”

孟元元只觉疲惫,叹了声:“我让人捎过信儿回来。”

她的声音清淡,虽然明知这句解释,贺勘并不一定会信她。就像她与他说的话,他不会在意;提及秦尤将她抵掉,他给的同样是先去红河县核查虚实……

两人相对,一时又是无言。

恰在此时,院子里进来一人,手臂上搭了个包袱,冲着屋里就喊:“元娘子,方才有位公子说你拉了包袱,给你送了来。”

是融氏,正提着裙裾到了门前,笑吟吟的往里头看。

半开的门扇,孟元元瞧见了人手里的包袱,是郜夫人给她的那个,给了好些吃的。她急着赶回来,忘在了骡车上……

视线回来,看到的还是面前的贺勘。他仍旧沉着一张脸,可她发现了他眼底的变化,更深了几分墨色,冷冷的晕染开来。

一夜未归,大清早的,外男说她拉了东西。瞧瞧,一切来得真是合时宜。

“有劳融少夫人,”孟元元从贺勘脸上别开视线,转而走去门边,大方从融氏手中接过包袱,“不知我家兄长可还在?刚才走得急,有句话忘了跟他交代。”

她脸上盈盈带笑,冬阳璀璨了清灵的眸子,酒窝浅浅。

“兄长?”融氏一愣,没想到孟元元就这么大方承认。她以为这村妇做着入住高门的美梦,什么事都会隐瞒遮掩,尤其还是和别的男人。

一直盯着轻云苑这边,她可是挑着时候过来的。

“我还是自己去去看看罢,”孟元元心中波涛翻滚,然面上丝毫不显,一副纯净的笑容,又道,“少夫人下次可以小声些,慧姑娘刚睡下。”

此言再清楚不过,融氏一听,就知道被孟元元识破了心思。当下竟拿不出话来回,孟元元的话有道理,她多说反而显得心虚。

孟元元也不再理,手臂一伸,包袱放于门后架子上,自己裙裾一提,轻步出了屋去。行走间,很快到了垂花门下,背影几分纤瘦。

正屋这边,贺勘眼看人就这样离开,连句解释都不给他,背在身后的手不禁攥紧。

兄长?她那唯一的舅父家,可没有什么兄长。又说昨晚去探望长辈,今早被人送回包袱。这个孟元元,心里藏着多少谎话?

融氏也很不自在,她是只敢在心里恨贺勘,面上一点不敢露出来,如今还得装出一副笑脸,当真难为。

这位贺家长子的气势着实觉得压迫,她极力收起尴尬,指着东卧房讪讪一笑:“我进去瞧瞧慧姑娘,可怜见的。”

贺勘微一颔首,随即大跨步迈出门槛,仍旧是端正的步伐。

等出了轻云苑,他踏上那

条熟悉的小道,往前走去。没多时,就看见前面女子的身影,一身素淡,大冷天里连件斗篷都不披。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上来,是想亲眼看她的那个什么兄长?

眼看着那边,孟元元让守门小厮开了栓,笑着与人道谢,随后身形轻盈的出了小门……

出了那扇小门,面前就是一条长巷,早就没有郜英彦的身影,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孟元元深吸了一口去,好像出了这墙外,整个人就松快了许多。

这件事后,一些传言也在贺府中传开。当初人们只知道轻云苑住着秦家来投靠的小姑娘,可渐渐的,有说大公子当初在红河县娶的村妇也来了。人们除了好奇,剩下的就是看热闹,当然明着是不敢说出来的,毕竟谁也不确定。

可即便真是的话,以贺家的门第,嫡长子的妻子绝不可能是一个乡野村妇。这一点,明明白白的摆在那儿。

轻云苑偏僻,但有些风声也能传进来。

头晌,竹丫和秀巧在墙外吵架,孟元元隔着多少听到一些。秀巧说竹丫眼瞎,蠢笨的去讨好孟元元,说就算是大公子娶的那人,贺家也不会认,不然也不会丢在红河县不闻不问。

竹丫心实,当场就涨红着脸反驳,说拜过天地就是夫妻,嘴巴笨的来来回回就两句,差点被秀巧气哭。

回到正屋的西间,这里是孟元元的卧房,隔着正间,比秦淑慧的东间小了不少,堪堪摆上床榻桌椅,就没剩多大地方了。

临窗的小桌上,是早上让竹丫取来的笔墨。

整个正屋此时非常安静,秦淑慧喝了药已经睡下。小姑娘身底子弱,吃坏东西差点丢掉半条命,好在昨日一通调理,今天好了些。

孟元元洗干净手,利索的一提裙裾,坐到桌前。

窗纸透进来外面的光线,耳边好像还残余着秀巧刻薄的话,不过人说的倒也没错。事实嘛,贺勘就是不在意。

她抿抿唇,卷翘的眼睫扇动两下,随后捡起毛笔,润了两笔早就磨好的墨。

面前铺着一张白纸,吸满了墨汁的狼毫却迟迟不落,嘀嗒的落了滴墨。她只得又重新铺了一张,这回倒是没犹豫,落笔下去写了字。

字如其人,娟秀清灵的三个字:和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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