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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 博容平静:“然后呢?”()

沈青梧:“他人行径我不评价,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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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容微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沈青梧说:“我觉得她配不上你。”

博容:“谁说我想和她配在一起?”

沈青梧怔住。

她这一次,真的很认真地看着博容。

自从博容给她讲过那个让她至今不是很明白的故事,自从她发现博容看着李令歌的眼神与众不同,自从博容不计较她的种种过失要她留下,自从博容收留沈青叶、博容让益州军成为叛军……

沈青梧发现自己大约从来没有了解过博容。

她以为他是端方君子,她如今发现他的心是深海,谁也渡不进去。

她还以为帝姬……

沈青梧说:“你们张家的郎君,都是混蛋。”

博容望着她。

沈青梧说:“你们将情与爱视作工具,看也不看一眼,却是看上了就想要,就要让所有人顺着你们的意。你们是天之骄子,旁人就是烂泥脏污?这天下的事,哪能让你们一一如愿?”

沈青梧眸中亮着星火微光,发丝落在她唇角,她冷漠万分:“我真是厌恶你们的自大,你们那满心算计,胸有成竹。”

博容听得愣住,又慢慢笑起来。

他说:“我们?我和谁?我们阿无被欺负了?”

沈青梧:“谁能欺负得了我?”

她不再多提了。

博容仰颈笑个不停。

沈青梧不知该如何说——他明明在做一些她不认为对的事,可他笑起来依然如朗朗清风,日光熠熠,端如君子。

可能是因为好看吧。

靠着一张脸,四处骗人。

沈青梧忿忿在心中骂,而博容收了笑,轻声:“自大的人不都要付出代价。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沈青梧不吭气。

博容望着灯火方向,慢慢说:“阿无,你是不是认为,我做这些事,是因为我想和李令歌在一起,我爱她爱得发疯,我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我误会她多年,失去她多年,我想补偿。

“你是不是这么认为的?”

沈青梧诧异:难道不是吗?

博容温柔地看着她。

博容道:“负了我的人,去下地狱。”

沈青梧面色猛变,瞬间绷直脊背,惊愕地看着博容。

博容平静看着她:“我见过你妹妹沈青叶了,我听沈青叶说了一些你和我弟弟的往事。我从沈青叶口中听到这句话,我不光听到这句话,我还知道你发过另一个誓。

“你发过那么毒的誓言——若是和张行简不幸在一起,就天打雷劈不得往生。

“多狠啊,阿无。”

博容一边说,一边轻轻发笑。

沈青梧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直到他说:“那你知不知道,我也曾经发过一

() 个誓——此生绝不与李令歌相爱,绝不与李令歌做夫妻,不与她有任何瓜葛。若有违此誓,就让爹娘不得往生,让我所爱永堕地狱,让我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沈青梧:“你!”

——你竟然发过这么狠的誓言!

博容望着她笑:“阿无,我其实和你一样。你当年发过的誓有多认真,我就有多认真。你有没有一刻想忘掉自己的誓言,想反悔?我经常想反悔啊,可是我当年发誓……真的是我这辈子最认真的一次。”

那血流成河,那躺在血泊中的半百老人。

他真的满心愤恨,真的想报仇,真的想杀了李令歌,杀了李明书。

他有多恨李令歌,就发誓发得有多认真。

因为誓言是最认真的,所以不敢破誓。

博容说:“十六年前,我弱冠之龄,离开东京,居无定所,满天下地流浪,自我放逐。我后来用了‘博容’的身份,我未尝没有想过得到兵权,反杀回东京。我恨少帝,可因为李令歌是我所爱之人,我更恨她。

“我当了将军后,开始一点点振作起来。想要复仇,当然不能颓废。于是我重新调查当年的事——直到我发现真相,发现父母之死背后的种种算计。

“你说,我爹娘是多么讨厌令歌,才逼我发这样的誓?因为她是女子吗,因为她有不臣之心,因为我向着她……他们怕张家为帝姬所用,怕张家不再是世代忠臣,怕无颜面对先帝……所以要这么对我吗?”

沈青梧低下头。

博容说:“在我知道真相后,我走过很多地方。

“我走遍很多地方,问山河,问鬼神,问天地——我想和李令歌在一起的代价是什么?”

博容笑着看沈青梧:“我过不去心中关,代价我承受不起。所以阿无尽可放心,我永远不会和李令歌在一起。

“正如你永远不应和张行简在一起一样。”

沈青梧蓦地抬头看他。

她在这一瞬,觉得博容的笑容冰凉万分。

他是在帮谁么?他更像在挑拨离间,在走向自毁。

博容俯身看她:“发过的誓,不要忘了。天地鬼神都看着,阿无,不要走到我这一步。”

沈青梧:“你在走哪一步?你不是在帮李令歌么,你不是违背誓言了吗?”

他笑容很奇怪,轻飘飘说:“所以请你看着我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啊。

“看着我的下场,警示你自己——不要落到我这一步。”

沈青梧慢慢坐直:“你在欺骗李令歌,对不对?她以为她成功了,你会与她在一起。我看她在笑,她可能真的以为……博容,你到底在做什么?”

博容:“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能告诉你的我已经告诉,不能说的部分,对你们也没什么坏处。那是我自己的事,是我自己要的结局。阿无,你只用在旁边看着就好。

“张行简与我是一样的人。他自小就被教着和我一样,文璧……我的亲

妹妹(),有多尊敬我?()?[()]『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我是知道的。你也说了,张家的儿郎都是混蛋,情与爱都是我们的工具。”

他看着她笑:“我们家的郎君就是这样的——不动情时,什么都无所谓;一旦动情,后果便是旁人难以承受的。

“谁让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谁让学了一身算计人心的本事?所以阿无,不要被我们家的郎君骗了心。就照你现在这样,好好地当将军,这才是最好的。”

沈青梧看着他的眼神,一点点冷淡下去。

她虽不聪明,但他一遍遍强调,她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沈青梧硬邦邦说:“你在告诉我,不许和张月鹿在一起吗?你在威胁我?”

博容温柔:“这算威胁吗?这只是警告罢了——阿无,你这次回来,身上有了这么多变化,我想都是我那弟弟带给你的。可我明明记得,你当年可怜无比地跪在雨地中,求我收留你入军营,因为你无处可去。

“你如今又这样——让我猜一猜,是我那弟弟打动了你吗?

“不要心软,都是手段罢了。为了达成目的,手段齐出。太阳是这样,月亮也是这样的。”

沈青梧确实觉得张行简为了娶她,使尽手段,连哄带骗,罪大恶极。她确实觉得既然放弃过,凭什么捡起来,凭什么事事要如你意。

但是博容这么说……

沈青梧忍不住道:“他和你不一样。”

博容垂着眼睑,笑意点点:“哪里不一样?”

他不如你这不如你那,他这里坏那里也不好……这是沈青梧曾在张行简面前说过千万遍的话,她心知肚明张行简和博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她不想说。

她为什么要替张行简说好话?

博容道:“他喜欢你的话,就想娶你。他根本不为你想一想,你这样的性格,怎么进张家大门,怎么能让张家人满意。张家要的主母,你是永远达不成那种要求的——要会办事,会说话,会照顾所有人,会守好内宅,不分郎君的心,要懂事要贤惠,在必要时,还要牺牲自己成全郎君的野心。

“沈青梧,你能做到哪一条?你一条都做不到。

“那他凭什么说喜欢,凭什么想娶你呢?娶你做什么,让你进张家大门闹得鸡犬不宁吗?你根本不适合东京,你就应当着自由自在的鹰,飞在天上,谁也追不上。”

沈青梧无话可说。

她想张行简是那样想的吗?

她为何觉得……张行简不是那样想的。

她为何觉得……博容在哄骗她。

“哄着她去为他而死。”

这是张行简说过的。

沈青梧心中倏地一惊,抬起来望着博容的眼睛,又亮又寒。

沈青梧一字一句:“你在怕什么?你一晚上都在提他,你怕什么?”

博容沉默。

半晌,博容道:“怕你头脑发热,为情爱所迷,做了错事。”

沈青梧:“我不会。”

博容

() :“我自然希望你不会,只是以防万一。算了……阿无,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事了,此次整桩事件,我对你没有太多要求,我只要你跟在李令歌身边。”

沈青梧不解。

她道:“然后呢?”

博容:“然后,你自己判断。”

沈青梧问:“是命令吗?”

博容自己笑起来:“命令……”

他笑容自嘲,道:“真到了那一步,我哪里命令得了你,谁能命令得了你……阿无,这不是命令,是用我对你的教养,在逼迫你。”

沈青梧愣愣看他。

他低头,眷恋地看着她,将手轻轻放在她肩上。

如同他们初初认识时那样。

博容:“是逼迫,是恳求,是希望。阿无,请你答应我。”

沈青梧:“好。”

博容:“真的?”

沈青梧:“我不知道你要我做的事情的分量,我自己到时候会衡量。我不能保证我到时候的想法,我只能说,我说一不二,我会为我的言行负责,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只要你能让我点头——

“你教过我,收留我,保护我,我当然会报答你。”

博容目中流淌些悲意。

他笑一笑,却不说更多的话了。

他道:“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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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如注。

益州战局不利。

调自陇右的兵马不习惯益州地形,虽兵马源源不断地到来,但是兵马越多,惊动周遭州郡与朝廷中枢的可能性越大。孔业不想少帝翻脸,为了压制住益州军,孔业急得满嘴泡。

雨水滂沱。

孔业在军营中转圈,不停问跟在身后的将军:“这场战斗,对方是谁在领兵,我们这方又是谁领兵?我们能赢吗?”

身后将军自信满满:“我们是沈琢沈将军带兵!对方……哼,一个小女子罢了。”

孔业立时惊住:“小女子?沈青梧?”

这位将军也出自沈氏,拍胸脯担保:“相公放心吧,我那堂妹从小不学无术,不过是靠着女子身份,窃夺了一个将军名号,真以为她和真正的将军一样吗?这些年,如果不是帝姬一直保她,她哪能当什么将军?

“这一次,我沈家军一定好好教她,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场,根本不是她这样的小女子玩得起的!”

孔业目光复杂地看眼这位将军。

孔业不懂战事,但是一个在益州军待了那么多年的女子,在战斗上会是一个草包吗?益州统帅博容,会让一个草包不停地上战场吗?

孔业道:“你们不可掉以轻心……”

话没说完,马蹄声溅在雨中。

披着蓑衣的卫士从马上滚下,向这边跑来:“相公,不好了!相公,报——”

孔业连忙转身迎上。

他关心战局的每一场变动,心惊万分:“什么事?我们赢了还是输了?”

披着蓑衣的卫士气喘吁吁地奔过来:“不是,是张家三郎拿着圣旨来了。说什么督战,什么张家三郎要官复原职……”()

孔业眸子猛缩:张行简!

?本作者伊人睽睽提醒您《金吾不禁,长夜未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厉喝:“什么乱七八糟的,与我好好说……”

他话没说完,跟着他的将军猛地将他推开,高喝:“相公小心!”

披着蓑衣的卫士抬头,一把寒剑递出。如果不是有将军阻拦,孔业必然要死在剑下。

这卫士见不成,冷笑一声,并不停手,剑向将军递出。

将军:“来人,刺客!”

密密麻麻的马蹄声,从军营外来。

雨大雾起。

孔业见情形不对,趔趔趄趄地要转身逃跑。一只长箭破空,向他刺来——

箭宇旋转,锋利万分。一根扎在孔业脚边,孔业逃得趔趄,转身向身后看。

黑色箭头飞来。

直直扎入他心房。

孔业瞳眸大睁,他身子摇晃,不死心地想继续逃。但是他看到了雨帘后的人,全身血液凝住。

飞雨下,军营密密麻麻来了无数陌生卫士。射出一箭又一箭的郎君袍袖微湿,坐在马上。

斗笠下,那郎君抬头,秀丽下巴露出一点,接着是星子一般的眼睛。

张行简身处雨中,如月之临,不见狼狈,袍袖展扬间,射箭之姿,清明端正。

张行简望着孔业,慢慢颔首,端详孔业胸襟前缓缓溢出的血花。

他从马上下来,手中弓箭仍对着孔业,气质雅正:“孔相,多日不见,在下对你甚是想念。

“此箭还你牢狱之恩,再还你追杀之赐。相公,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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