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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巢穴外,高处狙击的陈默忽然手指顿了顿,皱眉看着瞄准镜里的追随者像是突发疾病一般,还不等他射杀,就已经软软瘫倒在地。

路边行人惊呼围绕过去,不明所以想要施救。

却见追随者眼瞳逐渐涣散,身躯在地面上慢慢融化,像高温下被快速抽去所有水分而变成满是皱褶的干瘪人干,又失去人类外形,化成一地黑色液体。

路人惊恐尖叫四散。

不仅是这一个追随者,同样的事情降临在所有追随者身上。

原本正和聂文扭打在一处的追随者突然僵住动作眼珠发直,浑身血管迸起,黑色丝线蛛网般将他笼罩,直愣愣就像僵尸一动不动。

聂文还以为是追随者又想做什么,皱

眉警惕向对方伸手,想要趁它病要它命。

然而下一刻——“砰!”

追随者猛然炸开成一团黑色的血雾。

碎肉血液兜头洒了聂文一身。

变成黑血人浑身狼狈的聂文:“…………”

“佛祖原谅它!”他咬牙切齿。

“噗!”

白翎羽嗤笑:“原本就不聪明,这下更傻了,聂文。”

她身姿轻盈如雀鸟振翅引吭,脚尖轻点在高空的水晶灯和墙壁凹槽处,如一片羽毛翻飞,轻易将高空制空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对地面出现的所有追随者毫不留情的打击。

视线漠然扫过去的同时,枪已开火,将还没反应过来的追随者打成了筛子。

但很快白翎羽就发现,出问题的不止是聂文那里的追随者。她视野内的追随者,同样在融化,消失。

像原地蒸发,无影无踪。

白翎羽愕然,随即高兴笑了起来:“是队长!她一定是对徐丽丽做什么了,队长找到了目标!”

她昂头,骄傲哼了一声,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嘟囔道:“那个祈什么的,也不怎么样嘛,这就不行了?果然赢下这一局的还是我们3队。”

她笑得眉眼亮晶晶的,心情好得左右摇晃哼起了歌。

身为狙击手,听力敏锐的陈默:“…………”

我听到了。

他本想说,你没有证据证明是队长做的而不是祈行夜,毕竟虽然不清楚对方实力,但既然商南明选择了祈行夜就证明对方一定有过人之处,很有可能是祈行夜杀死的徐丽丽。

但想了想,陈默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说了也劝不动翎羽,反而会被骂。等队长回来,答案自然见分晓。

祈行夜并不知道巢穴外的情况,他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徐丽丽的“心脏”里。

趁着沥青团打开一瞬,祈行夜快速进入了它的内部,任由自己被封闭进心脏里,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只剩“咕咚,咕咚……”沉闷黏腻的跳动声。

他摸向后腰处,从战术背带里抽出另外两把长刀,屏息让意识下沉,完全摒弃了视力,仅依靠听觉和感知在黑乎乎一团的沥青中前行,寻找心脏的所在。

正如商南明曾告诉他的,污染物在堕化后不会再有意识或人性,只剩下吞噬的本能,想要破坏世界。

污染物所有的防备,都是对外的,外表坚硬如铁,内里却柔软毫无防范,为吞噬和同化做准备。

祈行夜却反而利用了这一点,主动让自己被徐丽丽吞噬,然后在它内部作乱,翻江倒海。

长刀挥舞割伤之处,那些黑色立刻像是受惊而反应剧烈的神经,开始挤压蠕动努力想要排除杂质,同时本能抽调力量保护最重要的核心。

力量的洪流输送向心脏。

却反为祈行夜指明了方向。

他快速沿着洪流一并向前,很快就摸黑找到了“心脏”所在。

与人类失去心脏无法存活类似,眼前的污染源徐丽丽,同样有自己“心脏”。它惧怕在受伤,因此将自己所有的致命点和薄弱处都从四肢百骸抽离出来,集中汇聚成了“心脏”。

砍掉头颅,割破动脉,刺穿肺部。

这些会令寻常人死亡的伤势,对徐丽丽来说也不过是修复后就完好无损。

唯有心脏,因为被层层加强和后退,反而成了无比脆弱之处。

现在却在祈行夜身前跳动。

确定位置的瞬间,他就毫不犹豫出刀狠狠捅向心脏。

还不等高兴的徐丽丽突然间停滞,剧痛从庞大身躯内部最核心处迅速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像一只大手有力的紧紧抓握住它并收紧试图捏碎。

它颤抖着不可自抑的长大了“嘴”,嗬嗬嘶声中目眦欲裂,察觉到自己与力量之间的联系被斩断的事实。

“啊啊啊啊啊啊——!!!”

黑液翻涌,无序撞击着四周墙壁,痛得满地打滚试图将身体内部的疼痛根源甩出去。

它扭曲了仅剩的脸皮,嘶吼:“滚,滚出去!!”

无论怎么想它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次吞噬的猎物不仅没有成为它的一部分,为它输送养分,反而让它越发虚弱,被快速削弱力量。

祈行夜听到了徐丽丽的嘶吼,但他并不在意,反倒欣慰点头。

敌人害怕,就说明他找准了方法。对方越不想让他做什么,他就越要做。

如果不是场合位置不对,他甚至想要吹起口哨。

祈行夜手中长刀不停,反倒更积极的在污染源内部搅了个翻天覆地。

四周黑液只能稍微阻碍他动作的速度,却根本阻止不了他,所有冲他而来的黑液都被他斩断在刀下,团吧团吧随手扔到了一旁。

足足有一人高的“心脏”很快就被他剁了个稀巴烂,细碎程度仿佛是剁肉馅。

在确定“心脏”奄奄一息,不再有任何能够反抗和重生的可能后,祈行夜这才将目光转到另一侧的外壁。

虽然他很想继续下去,彻底将徐丽丽所有重生的可能斩断,破坏地基,奈何他是人类。

需要呼吸。

而污染粒子过于浓郁的空气,显然无法为他提供更多氧气,更别提他现在是在污染源内部。

祈行夜的肺部隐隐作痛,已经有窒息的症状出现,力道逐渐下降手脚酸软。

赶在窒息影响动作之前,他快速选定了外壁一处,长刀连击同一点。

裂纹蔓延。

外壁很快被砸开细小孔洞。

微弱的光线连同空气一同涌了进来。

祈行夜一鼓作气,长刀快速连击——“嘭!”

“哗啦!”

污染源被从内部砸穿,祈行夜连同黑液一齐从破洞处被冲了出来,砸向地面。

他就势在地面翻滚几圈缓冲力度,迅速站起身紧盯向污染源,并未因自己的计划顺利推进而放松警惕。

污染源已经顾不上祈行夜了。

重伤之下,污染源的力量被迅速削弱,不得不更加狂暴的从外界寻求力量补充,不仅是污染物,更是巢穴,所有散落在外的力量都在快速向中央收拢,第一优先保证污染源的存活。

巢穴深处,被虚构出的童年别墅温馨场景在迅速破碎坍塌,在哗啦啦重叠的碎石滚落声中剥落漂亮的外衣,露出阴冷破败的真实内里。

甚至就连地下室的石柱都在碎裂声中折断,重新融化为黑色液体,失去被构筑的形状,力量不足的支撑下不得不退回原本模样,散落成污染粒子,随即又被污染源毫不留情的吸收。

祈行夜周围的场景在摇动着破碎,像失效的障眼法,眨眼间便只剩无穷无尽的黑暗旷野。

他站在黑暗水潭中央,阴冷的风从旷野远处吹向他,吹刮起发丝衣角。

而在他脚边,一张张死不瞑目,青白灰败的死人脸,浮在水面上,无神的涣散瞳孔不甘心望向他。

碎肉和骸骨堆积在祈行夜脚下,在水潭泛起血沫。

四面八方是死一样的寂静,唯一能听得到的,只有呼啸风声。

像整个世界将他遗弃于黑暗。

祈行夜眼眸沉了沉,迅速冷静下来,握紧手中长刀,他目光平静看向四周,。

远处的山岚在移动。

一团黑色在雾气隐没中迟缓远离,仿佛是错觉。

却没有被祈行夜错过。

那根本就不是山,

而是彻底失去了神智,堕化后只剩弱肉强食丛林法则的污染源徐丽丽。

屈从于更强力量的污染源意识到自己不是祈行夜的对手,被重击打怕,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只惶恐想要撤退,远离危险的更强者。

“徐丽丽。”

祈行夜平静,冷声喊出对方名字:“你打算去哪?”

“想继续逃?你以为,你还能逃去哪?”

祈行夜向前迈出一步,手中长刀拖行划过水潭,带起一阵涟漪,波荡向四周荡去,平静水面破碎。

他余光扫过,便看到自己脚下的水潭已然消失,被他踩在脚下的,分明是尸山血海。

一座用血肉尸骸堆积成的高山。

人们破碎的身躯僵硬腐烂,骷髅与青白面孔交织,一具具尸骸被开膛破肚,肠子脏器流淌向下又凝固。

这些都曾是死在徐丽丽手中的人,他们保证了徐丽丽十四年来保持神智,没有堕化,依旧以“人”的身份隐蔽存在于人类社会中,在无人可知的黑暗中,继续她残忍的杀戮,继续堆积尸山。

徐丽丽的最核心,早已经变成了杀戮。

这便是,它最深处的薄弱处。

在剥落一切外壳和保护之后,赤.裸.裸呈现在祈行夜面前。

他平静收回视线,暴怒到极致反而只剩冷静,清晰看到污染源遮蔽在雾气后的轮廓。

“你一生都在逃避,以为可以用杀人证明你的强大。但是徐丽丽,可笑的幻想也该醒了。”

长刀被抛向半空又被祈行夜精准接住,他反向握刀,高举起长刀,随即重重刺向脚下尸山。

快到锋利眸光在半空中留下残影,拉长又如刀光划过。

长刀深深没入尸山。

片刻安静后,旷野颤抖。

大地碎裂,尸山扑簌簌向下坠落进无边黑暗,一直蔓延到远处的污染源,将它一并扯进更深处的黑暗。

污染源惊恐哀嚎。

完全失去人形,只剩无数身躯力量融合后的巨大黑色怪物在挣扎,却已经彻底被祈行夜逼进了死路。

“为……”

“为什么。”

异化后的声带嘶哑:“你为什么,拒绝,我,你是,什么究竟,不可能,你还是人,不可能,怎,人,能可可可可可可可可——”

最后的神智恍然如风化的岩石,风一吹,便化作灰烬散了。

剧烈晃动中,祈行夜仰头,任由风吹起他的衣角,在身后猎猎翻飞。

他眯了眯眼,看着身形庞大的污染源在自己面前破碎,重新化作污染粒子,纷纷扬扬落下。

如冬日里盛大的落雪。

祈行夜勾唇:“怎么不可能?”

“你是污染,而我,刚好是狩猎污染的人。”

杀死恶徒的最好方式,就是比它更恶,下潜向更深的水潭。

成为黑暗中的黑暗。

祈行夜轻轻笑了一声,转身,闲庭信步般在风中落雪前行,将崩塌的尸山和污染源都摒弃在身后,拂衣而去。

迈向光亮下的世界。

当他跨过某一处时,就像突破了看不见的那道防线,在清脆的“咔嚓!”声中,重新回到了尚未彻底坍塌的巢穴。

祈行夜漫不经心抬眸,漠然看向前方。

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缓缓映入他的眼眸中。

那人脚下踩着瘫软在地烂泥般的污染源,手中枪口始终指向污染源,脚边散落数不尽的弹壳。

——在祈行夜潜入污染源最核心处之时,外部同样有一场战斗。

祈行夜脚步顿了下,在认出那道熟悉背影的刹那间,冷意从眼眸中迅速褪去,出鞘的锋利重新隐没。

像暴露在太阳下的冰凌,冰冷外壳消融。

他重新笑了起来,低低笑出声:“官人。”

商南明回身,平静看向出现在身后的祈行夜:“回来了。”

“玩得开心吗?”

只字不提自己在外部的支援。

真切的笑意重新染上那双丹凤眼,祈行夜恍然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温暖重新将他包裹。

似乎有商南明在,就永远有人为他兜底。

不论他翻江闹海改天换地,商南明也永远会站在他身后有力支撑的安心感。

祈行夜笑着弯了弯眉眼,行走间紧绷的神经和肌肉慢慢回缓。

“嗯,很开心,畅快极了。”

久违了的舒展筋骨,长久睡眠后难得一次的苏醒,重新活络放松。

无人知道,那片黑暗水潭深处,究竟发生过什么。

出现在这里的,依旧是那个经营着半死不活小侦探社的祈老板。

一切如常。

祈行夜双手插兜,悠闲走向商南明:“商大官人怎么会进入巢穴?你不是应该在饭店吗?”

商南明目光落在祈行夜身上,上下扫视确认他的伤势情况。

然后才平静开口道:“我若再不来,就有人想要毒死我了。”

“?谁这么大胆?”

话刚出口,祈行夜就卡了下壳。

脑子终于追上了嘴,帮他回忆起之前的所作所为。

貌似……他嫌弃有商南明在身边会束手束脚玩不开心,所以说,要,毒死,商南明,来着。

脑子:来,我帮你回忆。

祈行夜:“…………”

沉默。

沉默是今夜的巢穴。

商南明气定神闲看着祈行夜,从容等着他反应过来。

几秒之后。

“!!!”

祈行夜大惊:“商大郎……啊不是商大官人!天地可鉴啊!我对你可是死心塌地在外面没有西门庆的,怎么会干出毒死你那种丧良心事呢?!”

他一口咬死:“肯定是你听错了!”

商南明挑眉,却越过祈行夜,看向他身后。

余荼一身血污伤势,扛着炮筒,从容缓步走来,笑意盈盈如春水。

身为战士的敏锐度,足够让她听清两人的对话,却故作不知的笑着问祈行夜:“3队的案子是不是很有趣?怎么样,祈行夜,要不要加入3队?”

“商南明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

余荼笑得意味深长,却是注视着商南明说的:“商南明多无聊,你不想与3队共事吗?”

祈行夜悚然回身,挤眉弄眼努力向余荼打着眼色:啊啊啊啊啊快别说!再说下去商大郎就快要炸了!

你怕不是火上浇油吧!

却听商南明的声音施施然从身后响起:“嗯,西门庆来了。”

祈行夜:“…………”

他僵了僵,迟缓转身。

在重新看向商南明时,祈行夜一双狗狗眼饱含热泪可怜又无辜,真挚得如同发自肺腑的深情呼唤:“商南明——我只喜欢你!”

余荼挑眉,兴味盎然看热闹。

商南明重重僵在原地。

他一张俊容冰冷平静如常,眼瞳却紧缩。

“你相信我,我只喜欢你一个人,最喜欢你!没有别人!”

“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啊不对,跑歪了,再来。”

“你是我的命中注定,灵魂伴侣,商南明!”

“没有武大郎!没有西门庆!我怎么会忍心毒死你呢?我这么爱你,看!为了你我都可以拒绝3队,什么余荼?不认识!”

祈行夜正努力想办法平息商大郎的愤怒,搜肠刮肚深情表白,坚决要把这件事翻篇。

也因此,他没有抬头看一眼商南明的神情。

那双眼眸沉沉而专注,倒映出的,都是祈行夜的身影。

“嗯。”

商南明打断祈行夜:“我知道了。”

祈行夜感动的松了口气:“没错!一定是你听错了。”

商南明眉眼平静,微不可察的柔和笑意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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