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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第20章

施菀木头一样坐着,目光呆滞看着前方,幽幽开口道:“我想好了,就听母亲的,一切,但凭母亲作主。”

“那便好,少夫人能想开,是最好不过,好事多磨,这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少夫人别太往心里去,等这段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焦妈妈说。

施菀没回话,焦妈妈自知待着也是无益,像个恶人,便只好道:“那我先去了,少夫人赶紧换了衣服睡吧。”

施菀点点头,似乎证明自己还是个能听话能回应的活人。

焦妈妈想起什么来,又回身说道:“丫头们贪玩,少夫人还是管管,性子不能太温善了,纵得她们越发没了天。”

施菀回道:“我知道了,多谢妈妈提点。”

焦妈妈无奈看看她,叹一声气,离了房间。

雨后的夜阴寒凄冷,房中寂静,不闻一点声音,施菀坐在昏暗的烛光旁,只觉得天地一片黑暗,自己也将被这黑暗吞没。

陆夫人担心儿子的仕途,做事利落又果断,两天内就打点好一切,前去相国寺斋戒祈福。

陆家人皆以为她是劳心陆璘的事,也没作他想,施菀作为唯一一个没有孩子的儿媳,陪着一同去服侍也是理所当然。

相国寺是京中有名的大寺庙,平日香火旺盛,游人如织,但相国寺尼僧所在的清雪庵却僻静安逸,适合清修。

清雪庵与相国寺为同门,就在相国寺后山,陆夫人早与庵主说好了,在庵堂中另僻出一间小院来斋戒、礼佛,她带着施菀,身边只留一个焦妈妈,锦衣秋兰等丫鬟都在院外小屋内侯着,平时都少打扰,一副诚心苦修的模样。

施菀的房间就在陆夫人隔壁,小小的一间寮房,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小几,一张桌,便再无其他。

第一日到庵堂,舟车劳顿,先休息了半日,到第二日,集妈妈便过来和她道:“少夫人今日身子怎么样?若是一切无碍,待会儿我便去煎药了?”

施菀点点头,也不说话,人有些木木的。

焦妈妈早已看出,以往她虽沉默而谨慎,但那张脸是美貌柔婉的,那双眼睛更是清澈透亮,露着光芒,现如今,却是一片死灰,脸色苍白无血色,目中早已没了神采。

到底是年轻,没想通吧……

焦妈妈劝说道:“夫人找的大夫肯定是妥当的,药也开得放心,喝下去,会有些疼,但休息半个月便恢复了,不打紧的。”

施菀沉默着没出声。

焦妈妈说:“那我去煎药了。”

施菀“嗯”了一声。

寮房的窗外种着冷杉,这个季节,叶子正大片大片地发黄,秋风一过,便飘飘扬扬落下来,铺了满地,倍显凄凉。

一片叶子从窗外落进来,掉在床边的木几旁,她抱着身子,呆呆看了许久。

一个时辰后,焦妈妈端着药来了。

浓黑如墨,满满一碗,才进屋就飘来一阵药味。

焦妈妈将药

放在床边小几上,说道:“少夫人,来喝药吧。”

施菀看着那药,“哇”地一声干呕,又开始害喜。

这么小的胎儿,莫非也有了感觉,知道他的母亲将要拿掉他?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她又能决定什么呢?

她此刻,连自己活下去的力量都没有了。

焦妈妈在一旁看着她,她伸手端过药碗,看了一会儿,送到唇边,闭上眼微抬手将药往自己喉间灌。

当一口下去之后,后面的药便不再需要勇气了,她放弃了哀痛,放弃了思考,仿佛这具身体不再是自己,铁石心肠地将一切加诸在她身上。

当着焦妈妈的面,她一口也没剩,连药渣也悉数咽下。唇舌间、喉间,连胃里都是苦涩,几乎又要吐出来。

焦妈妈将空碗接过,端了水让她漱口,随后扶她道:“先在床上躺着,我先去送碗,等下难受可以叫我,但不能大声哭喊,让人听到了不好,又是节外生枝。”

施菀点点头,回答:“我知道的。”

焦妈妈便替她盖了被子,拿着碗出去了。

施菀躺在床上,等着药效发作,就好像给自己的孩子喝下一碗毒药,看着他死去。

眼中弥漫住泪水,她一闭眼,两行泪便涌了出来。

这一刻,她恨不得这大夫开错了药,给她的是一碗剧毒断肠草,让她也就此一并去了算了。

一刻之后,腹痛袭来。

最初只是隐隐的感觉,随后便是越来越清晰的痛,就像一把剪刀进了肚子,在里面一通乱剪,将她的肝肠一寸一寸剪断。

她难耐地蜷住身子,缩成一团,冷汗涔涔,咬紧被角,将所有的委屈与痛楚一并咽下。

好疼好疼,原来堕胎药,是这样的药……

身体疼,心也疼。

可她竟不知道能怪谁,能恨谁,想来想去,似乎这一切都是自己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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