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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9 章 想谋朝篡位的小世子(二十九)

虞藻轻哼一声,得意地看了眼裴忌。

有大哥帮忙撑腰的感觉就是好。

虞藻刚一下马车,便见前方围了乌泱泱一串的人。

许多生面孔,有几个人他似乎见过,但想不起具体姓名,只隐约觉得,他们似乎在膳堂里见过?

“殿下,你近日身体如何?”

“殿下,近日膳堂来了一批新厨子,是自北凉来的。我不知北凉菜色,午息我们一同用膳可好?”

“殿下……”

虞藻莫名其妙。

这些人都是谁啊??

虞藻狐疑地翘起眼睫,往前走的这段路,身后跟了一群狂热的太学学子。

他时不时偏头往后看一眼,这群学子跟被定住似的,眼巴巴地看他。

他纳闷地正回身,身后再次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再一回头,这群人再次停住脚步。

虞藻:“……”

这群人干吗呢?

虞藻冷着张小脸,

百思不得其解,忽闻一声:“小侯爷?”

这次偏头望去,他总算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脸。

凌北手中拿着卷筒,见到正前方海棠树下,一张清丽明媚的脸蛋,步履匆忙地上前。

“殿下!”他走至虞藻身前,声音与神色才克制下来,“你近日身体可好?可还有哪里不适?”

虞藻才没空回答这无关紧要的问题,他盯着凌北手中的卷筒,道:“我的功课,你可有好好帮我完成?”

凌北扬了扬卷筒,失笑道:“这正是殿下你的功课。”

他看了看四周,不着痕迹靠近小世子的身边,又压低嗓音道,“殿下,这里人多眼杂,我们一同去后院吧。”

“后院无人,也方便殿下你检查。”

虞藻跟着凌北去了后院。

一方石桌前,虞藻忙不迭拆开卷筒,将宣纸摊开,仔仔细细地检查上头的笔迹。

倪师是最严格的学官,同样也是眼睛最尖的,若凌北的字与他差别过大,倪师定会一眼看穿。

届时,他少不了惩罚。

凌北的胳膊悄悄挨了上来,与小世子的手臂贴在一起。

他嗅着小世子身上的绵绵软香,一阵回味,又低头解释道:“殿下你放心,在下笔前,我每日模仿你的字迹,又差人看了许多次,确保没有差池,才敢动笔帮殿下写功课。”

“哪怕是火眼金睛的倪先生,也定然瞧不出端倪。”

虞藻唇角弯起,十分满意。

这奇形怪状的字,和他笔下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若不是知晓这是凌北帮忙代笔,虞藻还真要以为,他的墨宝流露在外,又被凌北捡了去。

见小世子喜笑颜开,凌北嘴角跟着挑起,他再一次问着:“殿下,你身体如何?这段时日,你抱病在府,我日日忧心,恨不得代你忍受病痛折磨。”

不过,小世子面若桃花,唇色不点而朱,气色红润灵动,哪儿像生病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凌北的错觉,一段时日不见,小世子那青涩纯然的眉眼之间,又增添了几分说不清的风情。

反倒勾得人愈发想要靠近。

“我身子挺好的。”虞藻随口敷衍道,举起一张宣纸,满意地点点头,“写得不错。”

凌北:“当真?”

“当真。”虞藻道,“哪怕是我兄长来了,都无法辨认,以为这是我的亲笔。”

虞藻松了一口气,总算能糊弄过去了。

倪师此人古板又无聊,讲课枯燥不说,又极其严苛,布置下来的功课也是众多学官中最多的。

请假后的功课可以不做,但请假之前的呢?

将一本书抄两遍。虞藻他就一双手,怎么可能抄得完!

虞藻将宣纸卷好,一一塞进卷筒。

他弯下点儿腰身,后方蓦地贴上了什么。

虞藻困惑转身,凌北正目光躲闪地站在他身后,一张少年俊容在日光下泛起薄红。

眼睛紧紧盯着他不放,凌北又唤了声:“殿下。”

“何事?”

虞藻纳闷地转过身,他被困在石桌与凌北的胸膛之间。

近距离瞧,凌北才发觉虞藻的唇肉似有一块咬痕。

他的神色飘忽,耳根发烫。

这、这莫非是他之前留下来的?

定是了。

那是他第一次接吻,莽撞又生涩,只知道在唇齿间乱搅乱撞,风度全无,活脱脱像一只野犬。

凌北心有愧疚,于是又轻轻地唤了声:“殿下。”

虞藻不耐烦道:“有事快说。”

他郁闷地抬眼看了眼天,今日怎这么晒?

虞藻瞄了眼凌北,他们虽年岁相仿,但凌北的身形已逐渐朝宽阔成熟的方向发展。

他不动声色往凌北身前挨了挨,自作小聪明地,躲在凌北身前避光。

可在凌北眼中,这与投怀送抱无异。

藏不住的心跳,与炽热的眼神一起落下。他伸手勾走虞藻鬓边的青丝,低声道:“殿下,我能不能……”

凌北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说法,“我帮你完成功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能不能……”

“能不能奖励奖励我?”

虞藻抬起睫毛:“奖励你?”

“嗯。”凌北低头看向虞藻,活脱脱像盯着肉骨棒的狗。

翘起的睫毛之下,是一双乌黑灵动的眼眸,里面盛着绵绵水光,让凌北沉溺其中。

他尚未回神,“啪”的一声,面颊挨了一耳光。

这一耳光,也把凌北打懵了。

凌北怔怔低头看向虞藻,而很快,身前的小世子踮起脚尖,极快地亲了亲他的面颊。

又伸手抄过石桌上的卷筒,一弯身,似一只灵活摆动翅膀的小蝴蝶,从他的臂下溜走了。

衣袖裙裾翻飞,阵阵软香拂来,虞藻偏过俏生生的脸,面上满是恶作剧得逞的笑。

唯留下凌北一人在原地怅然若失。

……

虞藻抱着卷筒,心满意足地朝讲堂方向前进。

到了门口,正要抬脚踏进门槛,眼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虞藻纳闷抬头,没什么好脸色道:“魏小将军,你挡我道做什么?”

许久不见,魏黎安脸上添了一道新疤痕,应当是校场练习时受的。

这疤痕为他增了几分凶狠之态,在一众文弱书生中,气势磅礴、更显英雄气概,如一座沉默却陡峭高耸的山。

魏黎安紧紧盯着虞藻的面庞,烈日炎炎下,他一言不发,喉结却忍不住滑动了几瞬。

在小世子失去耐心,准备绕道行走时,他先一步出手,扯住了小世子的手腕。

“我也能帮你写功课。”

虞藻没转过弯:“什么?”

握在手心的那截手腕绵软温热,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滑腻,魏黎安被这过分温软舒适的触感弄得头皮

发麻,他赶忙松开手。

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张黑脸憋得黑红:“我……我也能帮你。”

“凌北帮你写的功课,我、我也行……”

虞藻双手抱住卷筒,睁圆了眼睛:“你还会写字?!”

被小瞧的魏黎安一本正经为自己正名:“我自然是会的。”

又取出卷筒,“这是我的字。”

魏黎安给虞藻看了他的功课。

虞藻低头瞧着,上方笔墨龙飞凤舞、大气磅礴。

竟真有几把刷子。

虞藻讪讪地抬起小脸。

他原以为魏黎安这人看起来老大二粗,定和他一样,是个连字都写不好的笨蛋。

结果怎么只有他一个人是小笨蛋啊……

虞藻越想越不舒坦,他拧着眉,恶声恶气地抹黑:“你这字太丑,我担心被倪先生瞧见,反而惹来一通责骂!”

魏黎安见虞藻生气,手足无措地去拽虞藻的手腕。

他力气大,不过稍一用力,虞藻那小身板便全然挨进他的怀里。

清瘦身躯看起来没多少肉,抱起来却如小粘糕般柔软,萦绕在鼻尖的软香甜稠稠的。

魏黎安这等武痴,何时见过这样的人?

性子是娇气的,抱起来却是香的、软的,让人不愿放手。

“你放开我!”虞藻护紧手中卷筒,凶神恶煞道,“你若是再不放开我,我、我便告诉我兄长!”

魏黎安这大块头,他是不敢硬碰硬的,万一真把魏黎安惹毛了,魏黎安一拳过来都能将他打扁。

他不扛打,他兄长却是个硬茬。

魏黎安置若罔闻,因皮肤黢黑,而显得眼眸异常明亮。他似一只黑犬,眼巴巴地瞧着小世子:“殿下,以后让我帮你写功课好不好?你不要找凌北。”

“字我会再练的,我一定会好好练,练到你满意为止。”

被晒得泛粉的耳尖抖抖,虞藻陡然警惕。

魏黎安怎么知道他找凌北代笔?

虞藻谨慎地盯着魏黎安,魏黎安欲言又止,就在他以为,魏黎安要说出什么威胁的言语时——

魏黎安黑红着一张脸,低声讷讷道:“我帮你写功课,你能不能……也奖励奖励我。”

虞藻:“?”

他困惑歪头,“奖励?”

“嗯,奖励。”魏黎安的喉结滚动,他粗声粗气道,“我帮你写功课,你也像刚刚奖励凌北那样。用你的手打打我的脸,再、再……”

“再亲亲我。”

虞藻:“……”

他错愕地睁圆了眼,耳尖红得能滴血。

魏黎安怎么这都瞧见了啊……

不过,虞藻纳闷地挑起眼尾,这人怎么回事?撞见他欺负同窗,非但不向学官告发,反而堵着他不放。

竟还要帮他写功课,让他也欺负欺负自己。

哪有这么奇怪的人?

难道有人

天生喜欢挨欺负吗?

虞藻不能理解,但多一个人帮他写功课,也是一桩好事。

他单手抱着卷筒,白净柔软的手拍拍魏黎安的脸。

力道不大,羞辱意味却很强。

虞藻语气恶劣:“是这样子吗?”

耳边响起明显的口水吞咽声。

魏黎安的喉结滚动,好似爽到了,他压抑着声线,道:“……可以再重一点。”

“啪”的一声!

响亮的巴掌声惊走枝头的一众飞鸟。

虞藻抬着俏生生的脸,问:“这样够重了吗?”

魏黎安盯紧那分分合合的臌胀红润,呼吸急促:“不够重。”

纵使脾气再坏,虞藻也要恼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过去:“你这厮要求怎这般多?我不要你帮我写功课了,打你我还嫌手疼呢!”

眼瞧着机会要溜走,魏黎安连忙握住小世子的腰,将小世子提到另一处角落。

“殿下,别生气了。”可能是刚刚那两巴掌把他打爽了,他竟无师自通,说起文人才会说的酸溜溜情话,“是你的手太软,打的我很舒服。”

“我会帮你写功课的,但你能不能之后再奖励奖励我?”

魏黎安眼巴巴地瞅着虞藻,这亮晶晶却十分老实的视线,让虞藻想到他以前养过的乖狗狗。

虞藻翘着下巴尖,不说能,也不说不能,而是轻哼一声,逗狗一般道:“看我心情吧。”

……

倪师的书法课,是虞藻最讨厌的课之一。

太无聊了。

加上倪师本人性格无趣古板,课堂上,他的言语古井无波,说的又是文绉绉的理论知识。

虞藻不爱听倪师的课也正常。

偏偏他又害怕倪师,毕竟这是他的老师。

好不容易熬到尾声,临近散学。

倪师让助教帮忙收齐功课,他会在讲堂上一一过目。

助教喊到谁的姓名,这个人便要上台,听倪师现场点评。

点评一位,走一位。

虞藻把功课交上去后,借着混乱的时机,与一旁同窗讨论等会儿吃什么。

林观遇给出建议:“殿下,你大病初愈,不如我们一同去下馆子吧!京城新开了一家酒楼,都说色香味俱全,咱们去酒楼用午膳,凌小侯爷请客!”

“你要讨好世子殿下,让我请客,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凌北话锋一转,看向虞藻时,语气神色皆天翻地覆,“不过殿下,此话也有理,你大病初愈,是要吃些好的补补身子。但酒楼人多眼杂,我担心去的同袍太多,会扰了你的清净。”

“不如今日我做东,我们单独去酒楼用午膳?”

林观遇急了:“你们单独用午膳?不行!必须带上我!”

最终他们讨论出来的结果是,一同去酒楼下馆子。

虞藻忧心忡忡地往讲堂上看了眼:“倪先生不会留堂吧?”

“倪先生从不留堂。”林观遇低声道,“倪先生他极为严苛,但性子淡漠,每次准时散学,也不会将学子叫到书房。另一位林博士才严格,动辄请我们去书房喝茶,一训便是一时辰……唉!”

林博士是负责丹青教学。

虞藻虽写不好字,但画的一手好丹青,加上他性子讨喜,林博士格外喜欢他。

他也是太学内,唯一没被林博士训斥过的学子。

得知倪师不会留堂,虞藻总算放心了。

唇角小幅度往上翘翘,他忙伸着脑袋问:“酒楼里有什么新菜色?你快与我说说。”

“林观遇——林公子。”

林观遇正要与虞藻好好说道说道,忽听助教喊他之名。

倪师要点评他的书法了。

林观遇给小世子比了个手势,指了指门口,意思是,等出去再说。

虞藻忙不迭点点小脑瓜。

讲堂内只剩他与林观遇,等林观遇的字被点评完,便会轮到他。

手心出了一把热汗。

他还怪紧张的。

虞藻自认凌北将他的字迹模仿得出神入化,那潦草的、如鬼画符一般的字迹,连他自己都难以分辨。

倪师应当不会瞧出来吧?

讲堂上,传来倪师严厉又平静的声线:“你的字整体是好的,但落笔太过急躁、而显得字形生硬,下半部分运笔轻飘、结构变形,是为心浮气躁。”

林观遇的字不错,不过性情过于浮躁,落笔总是没有耐心。

倪师针对此点,给出诸多建议。

“书法切忌急功、烂作、造假。读帖能够养心,专注读贴时,往往能沉溺其中,‘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

一丝不苟的教学态度,给出的建议专业且认真,每一条皆是为学子量身定做。

平静的声线如倪师本人一般刻板无趣、墨守成规。

虞藻听着听着,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时,倪师结束完林观遇的点评,恰好抬眼望了过来。

虞藻连忙将嘴巴闭合,挺直小身板,双手整齐叠放在桌案,睁大一双水灵灵的眼,一副听话乖学子的模样。

轮到点评虞藻的书法了。

没等助教出声,倪师便先一步喊出虞藻的名字。

虞藻懵了懵,他顿感大事不妙,似被拎住后颈提起的猫儿,登时站起身。

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身侧,如小鹌鹑一般上了台,乖乖低下脑袋。

倪师翻着虞藻的功课。

一张张书法,宛若翻飞的落叶在眼前掠过,最终,宣纸又被翻回至第一张。

也是唯一一张,写了姓名的。

倪师久不言语。

他这张古板到有些无情的脸,让虞藻心中发毛,终于,虞藻先按捺不住,小小声地唤道:“先生?”

倪师缓缓站起身。

一身书卷气息,伴随高大身躯的阴影,一起笼罩在虞藻的眼前:“你随我去书房一趟。”

虞藻猛地抬起脸蛋。

一双猫儿似的眼睛睁得圆润,他惊诧地抿住唇,瞧起来可怜见儿的。

可在师者面前,虞藻纵使再娇气,也不敢随意发作小脾性。

而是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闷闷不乐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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