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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她淡淡道:“谁说没有?”

李羡鱼看着那些刀痕,惊讶又后怕:“那皇姐是怎么从宫里逃出去的?”

她想了想道:“还是,皇姐躲在什么地方,没被戎人发觉?”

宁懿凤眼半阖,似又想起那夜里的事。

戎狄大举入侵的时候,她就待在自己的寝殿里。

怀中藏了把锋利的匕首。

想着若是戎狄们打进来,能刺死一个,便算上一个。

再不济,真的走投无路的时候,还能用来自戕。

但她不曾想到,她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傅随舟。

他身为文官,倒也持剑上了战场。

直至皇城陷落,方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到她的殿前,浑身是血地对她说:“我带你走。”

宁懿想至此,慵然将眼帘阖上。

她轻笑了笑,似漫

不经心般道:“真没想到,老古董还会骑马,一把老骨头还能提得起长剑。一介文官还敢随着金吾卫上战场。”

“也不怕死在乱军里,再回不来。”

李羡鱼并不知晓当夜里所发生的事,只是茫然望着她:“皇姐在说什么?”

宁懿却不说了。

她招手,让团在一旁的雪貂爬上她的手臂,抚着它雪白的皮毛懒懒道:“若是你没什么事的话,便回去吧。”

她红唇微抬,笑得别有深意:“要知道,胤朝的铁骑,可还等在京郊五十里外呢。”

李羡鱼面颊微红,起身道:“那嘉宁先回去了。”

宁懿没有留她。

只是在她离开后,信手捻起她送来的一块点心。

左右瞧了瞧,似乎有些嫌弃地‘啧’了声,但最后还是慢慢吃了。

*

李羡鱼回到宫室的时候,晨雾已散。

和煦春光自半敞的支摘窗照进殿内,日影浮动处,一层流水般的光影。

李羡鱼如往常那般在窗畔坐落。

手里翻阅着一本昨日才整理出来的,披香殿中尚缺物件的清单。

正当她想着,是要先等这些物件送来,还是先去皇兄那,请一道出宫的圣旨,去城郊问问临渊,他何时回去的时候。

悬挂在窗外的锦帘轻轻一响。

数日未见的少年逾窗进来。

他身上的铁甲与战袍已经换下。

此刻依旧是往日里玄衣束发的打扮。

除袖口与领口处多一层暗金色的纹路缭绕,怀中的长剑添了几道龙纹外,似乎并无什么变化。

一切皆如初见。

李羡鱼望向他,原本轻蹙的秀眉缓缓展开。

“临渊,你回来了?”她从玫瑰衣裳站起身来,微赧地抿唇笑:“我正想去城郊找你。”

临渊走向她。

将多日未见的少女拉进怀中。

他俯身,将下颌抵在她的肩上,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与清浅的香气。

直至李羡鱼面色微红,他方低声解释:“去筹备一些事。回来得晚了些。”

李羡鱼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应了声。

她小声道:“是什么事呀?”

临渊没有正面回答,却道:“臣在离开的当日。给公主留了封书信,其中写了臣的来历,去向,以及何时归来。”

李羡鱼如实回答:“可是,我没能收到那份信。”

临渊应声,淡垂的羽睫下凤眼微寒:“臣查过此事。”

他已知晓,是宁懿的雪貂叼走了那份书信。

还丢进了小池塘里。

但在教训那只雪貂之前——

他低声询问:“公主现在想知道吗?”

“……信里写的事。”

李羡鱼点头。

她问:“临渊,你究竟写了什么呀?”

临渊薄唇轻抬。

他有些眷恋地轻吻了吻李羡鱼柔软的侧脸。

将她雪白的双颊吻得通红一片,这才从她的肩上直起身来,改为牵过她的手。

“若是公主愿意,可随臣去一趟城郊的山寺。”

李羡鱼羽睫轻扇。

在临渊离开后,大玥战事一日比一日吃紧。

她也有许久未曾出宫游玩过了。

于是她点头答应下来:“那我去换身衣裳。”

临渊却轻握住她的皓腕。

他亲手给她添了件柔软的兔绒斗篷:“就这样便好。”

李羡鱼莞尔。

她拢住身上雪白的兔绒斗篷,又垂落指尖,轻碰了碰临渊的掌心。

“走吧。”

李羡鱼向他弯眉,牵着他的手,带往北侧宫门的方向去。

两人一同出了宫门,乘轩车一路行至山门前。

当李羡鱼踏着脚凳从轩车上步下的时候,便见春日山中宁静如常,毫无被战火燎烧过的痕迹。

山道上行人如织。

看衣饰打扮,皆是种种缘由,而在战乱时仍旧留在皇城内的黎民百姓。

此刻他们正向寺庙中的僧人们辞行,面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激之情。

临渊见她似有好奇,便将其中的故事说与她听。

“战乱时,尚留在玥京城中的百姓多是避至山中。而戎狄意在皇城,未来得及先行搜山。”

终是让此间的百姓平安度过此劫。

今日,他们正是来此烧香还愿。

还愿曾经向佛陀求过的平安,还愿如今家国尚在,最珍视的家人也都还在身边。

李羡鱼遥遥地望了许久,又侧首望向临渊,在这荒芜的山道上对他嫣然而笑。

“临渊,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临渊将她的素手握得更紧:“这并非是臣带公主前来唯一的理由。”

李羡鱼微讶,想启唇问他。

临渊却带着她向山寺中行去。

山门前迎客的小沙弥认出他。

远远便迎上前来,向他双手合十,面露感激:“多谢施主日前的布施。玥京城内的百姓才能逃过此劫。”

“佛陀会保佑您。”

临渊性情疏离,也不喜与人寒暄。

闻言也只冷淡地略一颔首,便牵着李羡鱼自他的身旁而过。

李羡鱼跟着他走出好远,一直走到寺庙里的木廊上,这才轻声问他:“临渊,你来这里布施过?”

她分明记得,临渊说过,他不信神佛的。

临渊皱眉:“没有。”

他侧首,对上李羡鱼清澈的杏花眸,语声顿了顿,终是道:“带来的粮草充沛,便匀了些给山寺里的百姓。”

他道:“说不上什么布施。”

李羡鱼莞尔。

她学着小沙弥的模样,认真道:“佛陀会保佑你的。”

临渊语声淡淡:“臣不信神佛。更不需什么神佛护佑。”

若世上真有神佛。

替他护住身边的李羡鱼便好。

说话间(),临渊牵着她步下游廊。

日影轻移。

李羡鱼望见庭院中红梅盛放。

那是一株百年的梅树。

梅枝清瘦⑺()_[()]⑺『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花开清丽。

李羡鱼踏着一地殷红的落花走上前去,伸手接住一朵被风吹落红梅,明亮的笑意铺满眼底。

早春桃花未开。

山寺里的梅花却还未谢去。

仿佛时间还停留在冬日,而临渊从未离开过。

落花声里,临渊行至她的身畔。

他语声低醇地讲述起那封书信的内容。

讲他是胤朝的七皇子,本名是谢渊。

讲他回胤朝是去夺位,拿到兵权后,便立即会回来见她。

最后,他在春日的光影中,问起她冬日里的事。

“公主可还记得在和卓雪山上,臣与公主说过的话?”

春风过处,少女双颊红如梅花。

她始终记得和卓雪山上所发生的事。

记得临渊曾经在漫天的大雪里问她——

‘若是能走出这座雪山。若是我写婚书给你。’

‘你可愿意嫁与我?’

李羡鱼指尖轻蜷,羞赧出声:“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临渊没有回答。

他以指尖轻叩了叩腰间悬着的佩剑。

清脆的击铁声里,胤朝的将士们从游廊上成对而来。

将系着大红绸缎的沉香木箱一口接着一口地抬进眼前的小院,放在被春风吹落满地的梅花上。

李羡鱼惊讶地望着。

看着他们来去匆匆,很快便将眼前的小院填满,又往游廊上绵延铺伸,不知一直这般堆放到了何处。

“这是什么?”李羡鱼轻声问临渊。

临渊却道:“公主可以亲自看看。”

看看,是否还算顺意。

李羡鱼依言顺着这些木箱往前。

而临渊跟在她身旁,李羡鱼每路过一口木箱,他便俯身将其打开。

其中装着的物件随之显现在李羡鱼眼前。

珊瑚,明珠,宝石,金银玉器,珠钗首饰——

只要她能想到的宝物,都满满当当地放在其中。

琳琅满目,一眼望不见尽头。

李羡鱼在这些奇珍异宝里穿行,稍顷迟疑着问他:“临渊,你是不是将胤朝的国库都搬来了?”

临渊不答,只是牵着她的手,走到来时的木廊上,示意她亲手将眼前的木箱打开。

李羡鱼俯下身去,试着打开第一口木箱。

映入眼帘的,却是满满当当的一整箱话本子。

李羡鱼杏眸微亮,迫不及待地又打开了一箱。

也同样是话本子。

() 她便这样一路开着箱子,直至走到游廊尽头,回首眺望的时候,方才发觉,自己竟开出了整整一游廊的话本。

李羡鱼讶然又愉悦,似喜欢屯粮的仓鼠倏然进了米仓。

她忍不住好奇:“临渊,你是从哪里找到这许多话本子的?()”

临渊答道:“臣将整个胤朝王都所有的话本都买了下来。行事仓促,应当会有些重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顿了顿,又道:“臣可以与公主一同将那些重复的挑拣出来。”

李羡鱼抿唇笑起来:“这么多话本,要挑到什么时候?”

即便她一日看一本,也要好几年,甚至更久更久才能看完。

而那时候,胤朝应当也出新的话本了。

临渊道:“一日挑不完便一月。一月挑不完便一载。”

言至此,他微微停顿,淡垂羽睫看向立在身前的少女。

见春光明媚。

见少女云鬓堆鸦,雪肤如玉。此刻正眉眼盈盈地望着他。殷红的唇瓣轻抬,唇畔小小笑涡浮现。

如春风拂面不知寒。

临渊将她的素手拢进掌心,原本清冷的语声也在这春风里变得低而温柔:“若是一载也挑不完,便挑一世。”

“臣陪着公主。”

李羡鱼杏眸潋滟,红云一寸寸地攀上双颊,如春日里含苞待开的花。

安静的庭院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声如此明晰。

似春日风来,花落如雨。

临渊向她走近。

他用曾经持剑的手,向她递来一封亲手所写的大红婚书。

春日花雨中,他低声询问。

“昭昭,你可愿嫁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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