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反倒是有太虚门的金丹长老,陆续回来了。他们一个个面容疲惫,身上负伤,气息也有些乱,显然适才一场大战,他们打得十分吃力。
荀子悠也回来了,他的道袍上,有一道鲜明的血痕,发髻也散落了一半,脸色发白,周身血迹,眼底还残留着凶狠的杀气。
这与墨画之前见到的,那个偷偷跟着自己,没事喜欢偷懒,悠闲地喝茶的荀子悠长老,一点也不一样。
荀子悠似乎还沉浸在适才的杀中,脸上杀意凝结,直到见了墨画,触及墨画那一泓清澈的目光,这才回过了神,长长松了口气。
「荀长老,您伤势严重麽?」墨画问道。
荀子悠温声道:「还好,问题不大。」说完他服了几粒丹药,叹道,「只可惜,让魔宗的头领跑了。」
墨画目光微凝。
荀子贤皱眉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荀子悠神情肃然道:
「我们一路向前杀,一直杀到血池,遇到了魔宗的头领。」
「那人半人半鬼的模样,看着十分邪异,后背之上,刻有一副龙纹,不知是何来历,激发之后,浑身血气翻涌,一条青黑色的邪龙,游遍全身,刀枪不入,
法术不侵,伴有摄人心魄的龙吼之声,我们三四个金丹后期的长老联手,愣是拿不住他。」
「太虚门的剑意,太阿门的剑锋,冲虚门的剑气,都破不掉他的防。」
「如此僵持了数个时辰,他将一个血池的血,吸了个乾净,似乎是再也耗不下去了,便身化龙影,挟着滔天的邪力,冲破了包围,逃向了雁落山的更深处。」
「邪龙遁法太快了,我们也不敢太深追,只能放他去了,先想办法,将魔宗的其他孽畜,剿灭了再说。」
毕竟魔宗之祸,祸不只在一个头目,更在一群散播魔功的毒瘤。
能剿灭大部分魔修,就已经算是胜利了。
墨画也如释重负,此次围剿魔宗,能成功就好,但他心中还是觉得遗憾。
四象青龙阵法果然强大。
这魔宗头领身负邪龙之力,三四个金丹后期的宗门长老都拿不住他。
只是这样一来,四象青龙阵图怎麽办?
如此众多的金丹长老,都拿不下这个魔宗头领,自己就更没戏了。
墨画皱眉思索。
那边荀子悠坐下后,喝了一杯荀子贤长老刚沏的茶,忽而想起什麽,道:
「我杀了一个金丹魔头。」
荀子贤淡然道:「你杀就杀了,这也值得说麽?」
一个金丹后期,杀一两个金丹魔头,有什麽大不了。
「不是,」荀子悠皱眉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万妖谷里的那几个金丹妖修麽?」
荀子贤目光一凝,点了点头。
墨画一惬,也竖起了耳朵。
荀子悠道:「当初炼妖山,万妖谷里,共有三个金丹境的妖修长老。」
「其中一个,我们后来搜山的时候,找到了他的尸体。他胸口有粗长的爪印,像是被什麽人剖开胸膛杀掉的,身上的储物袋也都没了,刻有妖纹的皮肤,
也被割掉了,无法判断他是什麽妖修。」
「另外两个,一个蛇妖,一个熊妖。也正是之前在猎妖山里,围杀冲虚门玄见长老的那两个妖修。」
「我与这两个妖修交过手,让他们逃了,后来再搜山时,也没找到这两个妖修的下落。」
「但是适才,在魔宗里,我竟然碰到了他们。」
此话一出,荀子贤和墨画都有些吃惊。
「万妖谷的事,也与这个魔宗有关?」荀子贤皱眉。
「应该是———.」荀子悠道。
墨画皱了皱眉。
他之前就有猜测,万妖谷中的妖修,结丹之后是有资格出谷的,出谷之后,
这个魔宗可能就是落脚点之一。
但之前只是猜测,如今荀子悠长老的话,刚好验证了他的推断。
万妖谷的确与这魔宗有关。
「这两个金丹妖修呢?」荀子贤道,「你杀了?」
「杀了一个,」荀子悠道,「蛇妖杀了,熊妖逃了,不知逃到了何处,也不知有没有死在其他长老手里。」
荀子贤沉思片刻,「这里面,有些古怪———
荀子悠点了点头,「确实。」
墨画同样若有所思,片刻后,他还想说什麽,忽而察觉气氛不对,连忙抬头向天上看去。
只见天上血色朦胧,有邪气在暗中,按照既定的轨迹流转。
墨画一惊,连忙看向荀子贤,「长老!」
荀子贤也察觉出了异常,脸色一沉,「是阵法!」
他豁然起身,放开神识,不知在心底推算着什麽,片刻后神色一凛,对荀子悠道:
「是转煞类的阵法,吸食死人的血气和怨念,在供养着什麽东西。传令下去,剩下的魔修,能不杀就别杀了,不然这阵法,要吃饱了。」
荀子悠不太懂阵法,但知道荀子贤的阵法造诣,当即便唤来几个内本弟子,
让他们向下传令。
几个内门弟子便奉命下去传令了。
荀子贤仍旧愁眉紧锁。
「不杀人也不是办法,此前大战,已经死去不少人了,现在不杀,邪阵还是会在不断运转,吸收血煞之气。」
这点墨画也很清楚,他道:「子贤长老,要想办法,将这阵法给破掉,这种邪阵留不得。」
荀子贤微微颌首,但有些顾虑地看着墨画。
墨画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便道:
「我跟您一起去,寸步不离,绝不乱跑。现在金丹魔头死的死,逃的逃,不会有什麽危险。」
荀子贤沉思片刻,点头,「好。」
而后他便动身,带着几个尚有馀力的太虚门长老,走进了雁落山的毒沼之中曾经是毒沼,现在却变成「血沼」了。
空中的雾气,已经被鲜血渗透,变得一片殷红,借着冥冥中的阵法之力,飘荡于空中,凝结不散。
血气中,有淡淡的生死因果流动。
荀子贤取出一方司南,手指划了几下,金针旋转,指向了邪力流动的方向。
荀子贤循着金针的指示找去。
墨画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踏过脚下的枯草,毒沼,和被斩断的魔修残肢,
一点点走向沼泽的深处。
一烂香后,荀子贤停下了脚步,目光一凝,并指一点,一缕剑光破空而出,
将面前一座长满野草的土坡荡平。
土坡之下,有一大块白骨碑,碑面上刻满狞的纹路。
弥漫于空中的血煞,从四面八方,向这白骨碑汇聚。
在血煞的滋养下,这些碑面的纹路,吸饱了鲜血,透露着邪异的红色,竟仿佛有了生命般,在一点点蠕动。